2001年的夏夜,雨下得很大,让人感到一丝冰凉。我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水已经漫到了脚踝。街灯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像被水洗过的油画。转过街角时,我看见了她。
她蜷缩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浑身湿透,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我本想径直走过,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抬起头,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湿润,像今晚的雨,却又带着某种倔强,而且还隐藏着一丝丝火花,拉扯着我一颗飘零的心。我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轻声笑问:“需要帮忙吗?”
她摇摇头,却又在下一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提示了她的窘状,显得有一点落魄。我笑着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等雨停了再走。”她警惕地看着我,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子。我掏出工卡给她看,“我不是坏人,只是,今天太冷了。”
我小心地措辞,尽量避免伤了她的自尊。她依然犹豫着,肚子里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咕咕声。最终,她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我们并肩打着伞,很快就到了我的出租房。
出租房很小,一室一厅,但对一个淋雨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堂。我找出干净的毛巾和一套宽松的运动服递给她,指了指浴室说:“浴室在那边。”
当她从浴室出来时,我已经煮好了一锅米饭。她穿着我的衣服,袖子长出一截,裤脚卷了好几圈,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的脸颊被热水蒸得微微发红。她很美丽,透着一股清纯。
我歉意地笑了笑说:“家里没有菜,我只会做简单的蛋炒饭。”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有钱。”我赶紧说:“一碗饭而已,不用钱。”
她点了点头,我就开始忙活起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平底锅里的油热了,打散的鸡蛋倒进去发出“嗤啦”声,香气立刻充满了小小的厨房。
蛋炒饭做好后,我盛了一碗,递到她的面前。她接过来,盯着那碗金黄色的炒饭,突然哭了。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慌忙用袖子去擦脸。片刻后,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很久没有人关心我了。”
我轻声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拿起勺子,第一口饭送进嘴里时,眼睛又红了。她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把每一粒米饭的味道都记住。我坐在对面,突然觉得这碗平凡的炒饭变得珍贵起来。吃完后,她抽出餐巾纸擦干净嘴巴,笑着说:“我叫小晴,谢谢你。”我点点头,也自报了姓名。
那一晚,雨一直没停。我让小晴睡在床上,自己打了地铺。半夜醒来时,听见她在梦中啜泣。我想叫醒她,又觉得唐突,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来时,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小晴穿着那套过大的运动服,正在煎鸡蛋。看见我,她有些慌乱,“我,我想做早餐谢谢你。”我点点头笑着说:“闻起来很香。”
我们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她吃得很少,总是偷偷看我,欲言又止。吃完后,我轻声问:“小晴,你有什么打算?”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不知道。我之前住的出租屋,房东突然涨价,我付不起钱,又没有工作,打算在外面露宿一晚,却遇见了好心的你。我去找工作,想在你这里住几天。你放心,我一旦找到了工作就走。”我点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小晴暂时住在了我家。她说不能白住,包揽了所有家务。我的房间从未如此整洁过,每天回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做饭很好吃,尤其是能把最简单的食材变成美味。我们渐渐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像室友,又像是。我不敢往下想。
一周后的晚上,我加班回来,发现屋里异常安静,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和三百块钱。纸条是小晴留下的,上面写着:“我已经找到工作了,钱是预支的工资,算我这一周的房租,不够的话我以后补上。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攥着那张纸条,心里空落落的。我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时间过得很快,五年转瞬即逝。我的生活按部就班,升了职,买了房,搬了家,小晴也渐渐地成了模糊的记忆。直到那个加班后的深夜,我饥肠辘辘地走进一家新开的小餐馆。
餐馆的招牌写着“一碗饭”,让我觉得新奇。我推门进去,店面不大但很温馨,墙上挂着各种米饭的照片。已经接近打烊,屋里只有我一个顾客。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欢迎光临,想吃点什么?”
我赶紧望着厨房,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子,我们四目相对,都愣住了。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小晴。她变了,又没变。头发剪短了,眼神更坚定,嘴角有了自信的弧度。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腰间系着围裙。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惊讶地说:“是你,想不到,终于见到了你。”我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生意好吗?”她突然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尝尝我的招牌炒饭,看看味道怎么样?”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她熟练地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着,五年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那个雨夜中吃着我做的炒饭流泪的女孩依然存在,唤起了我的记忆和温情。
炒饭上桌了,金黄色的米饭里点缀着虾仁、青豆和胡萝卜丁,香气扑鼻。第一口下去,味道好得让我惊讶。她轻声问:“好吃吗?”望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夸赞说:“好吃,比我的蛋炒饭强多了。”
小晴满脸欣喜,我问她这些年在干什么?她笑着说:“那天离开后,我找了份餐厅的工作,从洗碗工做起,慢慢学厨艺。三年前开了这家店。”
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叫‘一碗饭’呢?”她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望着我说:“因为曾经有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一碗饭。那碗饭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还记得。“那为什么不告而别?”我终于问出这个困扰我五年的问题。
小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轻声说:“因为我怕,怕自己会依赖你。那碗饭的恩情太重了,我得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才有资格,回来找你。”她解释,三年前开了这家餐馆的时候,她就去出租屋找了我,可是,我已经搬走了。她笑着说:“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相遇的。”
我点点头,温柔地笑着,轻声说:“确实如此,老天让我们不期而遇。”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浅笑着说:“我,我想给你做一辈子米饭,可以吗?”
窗外的夜色深沉,小餐馆的灯光温暖如初。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突然明白了这五年来,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路上前行,却始终被那一碗饭的缘分牵引着。
我心底里其实很思念她,渴望和她在一起,她这样说了,我还会不同意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笑着说:“太好了,不过,我们一起做,这样的米饭,吃起来才会香。”小晴的眼眶红了,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但这次,她的眼泪是幸福的。
一年后,我们结了婚,我也辞了职,和她共同经营起这家小饭馆。毋庸置疑,我们共同做出来的米饭,是那样的可口,是那样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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