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第四十回,到第四十三回,是说红孩儿的故事。红孩儿占据着号山,住在枯松涧火云洞,手下有不少小妖。
得知唐僧经过,红孩儿变成一个从强盗手下逃命的孩子,迷惑了唐僧。后来,他趁机抓住唐僧,还要把唐僧蒸着吃,延寿长生。
孙悟空两次前去索要,都没有成功。第一次,他和猪八戒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所烧;第二次,悟空请龙王灭火,但凡水无法灭三昧真火,导致火势更大,悟空也因为一身火气投入河里,被冷水所激,直接晕过去了。
最后,还是悟空去南海,请来了观音菩萨,这才最终收服红孩儿,救出唐僧。红孩儿,也因此成了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
其实,红孩儿打败孙悟空后,还派出六名健将,去请父亲牛魔王来吃唐僧肉。孙悟空得知后,还因此变成牛魔王,在路上装作打猎,趁机到火云洞,企图以此骗过红孩儿,救出唐僧。
可惜,悟空回护唐僧,又一直夸孙悟空,引起了红孩儿怀疑,导致营救唐僧失败。
不过,看到这里,很多读者有这样一个疑问:红孩儿捉住唐僧后,为什么只想着请父亲牛魔王来吃唐僧肉呢?他怎么不想着请母亲铁扇公主,来吃唐僧肉呢?
有人说,红孩儿和铁扇公主感情不好,所以不请铁扇公主来吃唐僧肉;也有人说,红孩儿知道,他母亲铁扇公主是太上老君的情人,不担心长生不老的问题,所以没请母亲来;当然,还有人说,红孩儿以为铁扇公主和牛魔王在一起,所以请父亲就等于请铁扇公主一起来了。
对于这些回答,有些可谓是“群魔乱舞”,因为一看就是被营销号误导,或者被阴谋论误导了。
首先,红孩儿确实只请牛魔王吃唐僧肉在捉住猪八戒后,红孩儿就让手下六健将去请牛魔王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妖王道:“你们认得老大王家么?”六健将道:“认得。”妖王道:“你与我星夜去请老大王来,说我这里捉唐僧蒸与他吃,寿延千纪。”
这里,红孩儿明确说了,“请老大王(牛魔王)来”,只字未提母亲铁扇公主。
等六健将看到了牛魔王(实际上是悟空所变)后,又说话了。
那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都是肉眼凡胎,那里认得真假,也就一同跪倒,磕头道:“爷爷!小的们是火云洞圣婴大王处差来,请老大王爷爷去吃唐僧肉,寿延千纪哩。”
等红孩儿看到牛魔王后,也很高兴,说了一番话。
妖王欢喜道:“你们却中用,这等来的快。即便叫:“各路头目,摆队伍,开旗鼓,迎接老大王爷爷。”满洞群妖,遵依旨令,齐齐整整,摆将出去。
然后,红孩儿就开始拜牛魔王,请他吃唐僧肉等。
甚至即便听牛魔王说,铁扇公主让他做些善事,红孩儿也没问母亲为何不来。
行者(假变的牛魔王)道:“我近来年老,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我想无甚作善,且持些斋戒。”
你会发现,从打算请,到看到牛魔王来,红孩儿一直都说,请的是牛魔王一个人。所以,即便看到牛魔王来后,他也没问小妖怪,母亲铁扇公主怎么没来,更没有问父亲牛魔王,母亲在哪里,为何不来。
显然,红孩儿要请的人,只有牛魔王一人,而不是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红孩儿知道父母在一起,所以请了父亲,就意味着母亲也会一起请来。
其次,为什么红孩儿只请牛魔王不请铁扇公主呢?是因为红孩儿知道,父亲牛魔王已经娶了玉面狐狸为小妾,和铁扇公主关系不好吗?还是说,红孩儿本人,和铁扇公主关系不好呢?
从西游大事年表来看,红孩儿应该不知道牛魔王纳妾之事。牛魔王是两年前才被玉面狐狸招赘在家,而红孩儿去镇守号山,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再说了,就算红孩儿知道牛魔王已经纳玉面狐狸为妾,也不影响他请铁扇公主来吃唐僧肉,毕竟唐僧肉是稀世珍宝,千年不遇。哪能因为父母不和,就只请父亲不请母亲呢?
至于说红孩儿和铁扇公主关系不好,也无据可考。因为从后来铁扇公主痛恨悟空的态度来看,他很爱红孩儿。
那罗刹听见“孙悟空”三字,便以撮盐入火,火上浇油;骨都都红生脸上,恶狠狠怒发心头。口中骂道:“这泼猴!今日来了!”叫:“丫鬟,取披挂,拿兵器来!”随即取了披挂,拿两口青锋宝剑,整束出来。……罗刹道:“你这泼猴!既有兄弟之亲,如何坑陷我子?”
倘若不是因为爱子情深,铁扇公主何以宁死都不肯拿出芭蕉扇呢?
事实上,红孩儿不请铁扇公主,很可能是因为距离问题。
红孩儿派六健将去请牛魔王时,悟空故意变成牛魔王在十几里路外等候。
好行者,躲离了六个小妖,展开翅,飞向前边,离小妖有十数里远近,摇身一变,变作个牛魔王;拔下几根毫毛,叫“变!”即变作几个小妖。在那山凹里,驾鹰牵犬,搭驽张弓,充作打围的样子,等候那六健将。
等悟空到了火云洞,红孩儿还说六健将来得快,但那会儿他还没怀疑。
也就是说,在红孩儿意识中,牛魔王住的地方不会远,所以牛魔王来得快他也没怀疑。可能原本牛魔王住在三十里路外,或者五十里路外。倘若牛魔王住在几百里路甚至几千里路外,那六健将请来牛魔王后,红孩儿必然要怀疑了。因为太快了,快到不合常理。
然而,铁扇公主在哪里呢?
铁扇公主在翠云山。当孙悟空一行人到达火焰山后,离开红孩儿那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四年。即便忽略掉这四年时间,唐僧走过的距离,火焰山到翠云山还有七八百里路呢。
老者道:“那山在西南方,名唤翠云山。山中有一仙洞,名唤芭蕉洞。我这里众信人等去拜仙山,往回要走一月,计有一千四百五六十里。”
如果加上师徒四年走过的路,也就是火焰山到号山的距离,那么,红孩儿号山到铁扇公主的翠云山,路程起码也得一千多里。
红孩儿手下六健将不会驾云,不会筋斗云,要想去一千多里路外请铁扇公主,那估计来回也得几个月甚至大半年。
就为了吃唐僧肉,红孩儿等母亲几个月?这不现实。毕竟,孙悟空、猪八戒可不会闲着。万一哪天人家请来大神仙了,红孩儿就危险了。
对于红孩儿来说,早点吃唐僧肉最稳妥,他也曾经说过,迟个把月吃唐僧肉也行。
妖王道……若果是老大王,莫说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迟个月何妨!假若言语不对,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群魔各各领命讫。
可见,红孩儿预期中,吃唐僧肉最多等个把月而已。
最后,红孩儿不请铁扇公主,可能因为他知道母亲不吃人肉。红孩儿或许知道,母亲铁扇公主不是妖精,不吃人。或者说,吴承恩知道,所以他不能让红孩儿邀请母亲吃唐僧肉。
铁扇公主的身份,其实是正神,大天仙,当年在天庭也是很有地位的。
这里,涉及到西游记的源流,得从元杂剧西游记说起来。
元代的杨景贤,在杂剧《西游记》中写到了铁扇妖。铁扇妖本是风神,在天上为仙。有一次她喝醉了酒,与王母发生争吵。一怒之下,铁扇妖反下天宫,做了妖怪。
(铁扇公主上,云)妾身铁扇公主是也,乃风部下祖师,但是风神皆属我掌管。为带酒与王母相争,反却天宫,在此铁嵯山居住,到大来是快活也呵。
明明是风神,为何却叫铁扇妖呢?原来,她有一柄铁扇,扇一下起风,扇两下就有雨,扇三下能够熄灭火焰山的火。
山东边有一女子,名曰铁扇公主。他住的山,名日铁嵯峰。使一柄铁扇子,重一千余斤,上有二十四骨,按一年二十四气,一扇起风,二扇下雨,三扇火即灭,方可以过。——《西游记》第十八出
我一柄扇子,重一千余斤,上有二十四骨,按二十四气。此般兵器,三界圣贤,不可量度。单镇南方火焰山,若无此扇,诸人不可过去。好扇子呵。——《西游记》第十九出
所以,在吴承恩的西游中,铁扇公主也不吃人,她要礼物钱财,要猪羊鸡鹅(这里没说到牛,哈哈,估计考虑到了牛魔王)。
三藏道:“他要甚礼物?”老者道:“我这里人家,十年拜求一度。四猪四羊,花红表里,异香时果,鸡鹅美酒,沐浴虔诚,拜到那仙山,请他出洞,至此施为。”
你想想,铁扇公主那么大的本事,为啥要这些?还不是为了自己吃嘛。他要是吃人,难道还会要这些吗?
在这种情况下,红孩儿怎么可能邀请铁扇公主吃唐僧肉呢?或者说,吴承恩怎么可能写红孩儿邀请铁扇公主吃唐僧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