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单亲:冲开母亲的束缚

远信情情 2024-02-13 07:46:53

(一)

12岁那年,父亲和母亲办理了离婚手续,只身偷渡到加拿大,从此杳无音讯。

我几乎没有再在母亲面前提及父亲,觉得没有必要,十几年来他很少尽到父亲的责任。

倒是母亲,时常提起父亲,每次都是在生活最艰辛的时候抱怨父亲的不负责任,一连串的谩骂诅咒。从母亲怨恨的话语中我体会出,父亲带给她的伤痛远比我大。每次骂过父亲,母亲都会补上一句“小磊,现在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这类的话,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我就会拼命点头,以示对母亲的忠诚。

类似的情节在我的生活里一再上演。我感到厌烦,只有母亲的热情不减当年,每次骂起父亲来都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大多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拿出来一说再说,说得多了矛盾就上升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层面。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甩给母亲一句“别说了,我不想听!”母亲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沉默了良久转而流下泪来,肩膀簌簌发抖。

我后悔自己的造次,这是我第一次对母亲这样说话,看得出来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此后妈妈几乎没有再骂过父亲,但我们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母亲一直认为我是因为还想念父亲所以不想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其实不然——母亲对男性的偏见根深蒂固,每次只顾得倾诉自己的感受,但让我这个同样为男性的儿子如何自处?

母亲不愿再相信男性里有好人,我也变得自卑,觉得自己很差劲。

事实上,此后母亲并没有放下对父亲的怨恨和离婚的悲痛,她只是为了我压抑自己的情感。这种情感的压抑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质,变成我和母亲之间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在她生命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我变成了她的唯一,她生活里的一些缺失需要我去填补,于是我作为一个儿子的角色开始模糊。

我开始长大,这种成长是一种过渡发酵。

我被当做大人一样对待,母亲并不刻意关心我的学习,但是超乎寻常的责任感促使我比同龄人更努力,我不忍心让母亲失望。当同龄人还在体验激素分泌带给自己的情绪时,我已经学会了自控,我不让母亲再为我操心。

与我的成长相比,母亲还是老样子,她仍然敏感而脆弱,一点小事就想到最坏的打算,等着我来安慰。从十几岁起,我已经习惯于扮演“安慰者”的角色,我过早地了解了成人的世界,但我不得不承认,从母亲的视角里看到的成人世界和现实之间存在着很多偏差。

(二)

回顾我的成长,单亲家庭带给我最大的阻碍不是来自外部评价的压力,而是自己内心中的一些空白之处。

虽然是单亲,但我们经济上并不算窘迫,母亲会出于补偿心理给我更多的零花钱,我是班里最早用手机的几个孩子之一。高中时的我容易被这些外在的物质刺激诱惑,母亲愿意在这方面满足我,她总是怕我不开心,但我从中得到的快乐实在有限。

母亲对我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我没有像其他的单亲孩子一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相反,我不做任何家务,母亲会把一切都想在前头,我只要坐享其成就好,这是多年来的默契,一直没有改变。母亲当年伺候父亲时还诸多抱怨,现在她倒做得顺心顺手、毫无怨言。

后来,我才知道享受母亲的无条件付出是危险的,因为身处这样的环境,我始终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母亲“民主”的外表下是一种束缚,照这样下去我只要待在她身边,我就永远是12岁,我没有机会去练习其他的生活角色。我的剧本太单一了,我甚至没有早恋过。

我开始尝试反抗母亲,我想离开家独立生活。挣扎最激烈的一次是高考填报志愿,我喜欢工科,但是成绩与本市最好的工科院校有一定差距,于是我打算到异地读书。母亲知道后激烈反对。报考的那段日子,她几乎不眠不休地折腾,原因只有一个,舍不得我去外地读书。她用各种理由劝我选择商学院,什么发展好、赚钱多之类的,慢慢地,我动摇了。不是因为我真的对商科动心了,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母亲太伤心。

第一次的反抗和挣扎以我的让步作为结束,我一时间无法转变态度,始终觉得必须对母亲的无助做些什么,她脆弱起来,我就不能置之不理。

之后我们的关系总是磕磕绊绊,我总感到不快乐,我无法自由的呼吸。我开始感到母亲表现出两幅面孔,一副是慈母——无条件地满足我的需要的讨好者形象;一副是“阴谋家”——用她的脆弱和悲伤控制我。

我能够理解母亲失去父亲后无法再承受任何失去我的可能,但是这种担心已经在侵蚀我的内心,阻碍我的成长。

(三)

毕业那年,家里再次爆发争执,母亲希望我稳定,但我想拼搏自己的事业。

此时的我,似乎对母亲的悲伤产生了一定的抗体,不再任由她摆布。工作的事,笔试、面试我完全没让母亲插手,我想走自己的路,最终拿到了offer。母亲不能分享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的喜悦,她病了,病得很重。我请假在家照顾她,陪她聊天、安慰她,但她好了后,我立刻回到单位上班,不改初衷。

最后母亲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我们找到了短暂的平衡——我上班,她照顾我的生活。

当我用自己攒的钱买了车之后,母亲又爆发了。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觉得我不在乎她、不尊重她的感受、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她商量。

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买车的举动引发了母亲深层的焦虑——我今天有能力自己买车,早晚会买房离开家里,我的能力越强,就越不受她控制。

买车事件后,我刻意拒绝母亲一部分的关心,我开始自己洗衣服、衬衫拿到干洗店熨烫、周末不再赖床早早起来收拾屋子、她做饭我刷碗……

母亲对我的变化显得很警觉,更有些不知所措。我只得忍耐住、对她忧心忡忡的神情无动于衷。我要改变现状,打破我们俩相互依附的关系,我正寻求自我独立的同时也在还母亲自由。

这些年,母亲一直没能从离婚的创伤中真正康复,她只不过是用我来分散注意力、缓解孤独。过去她把幸福寄托在父亲身上,现在她又想用幸福拴住我,这样她永远无法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想通了这一点,我变得更加狠心,逼着自己像成年人一样行事。我的聚会多了起来,也不会因为担心母亲的感受早早回家。我投入到工作中更长的时间,慢慢地业绩有了起色,这一切都在提升我的自尊,完善我良好的自我感觉,我体验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快乐。

相比之下,母亲的改变是痛苦的。这些年,她习惯用电视剧打发时间,如果我不在家,她看电视时也会心神不宁。如果我不回家吃饭,她吃得很少。尽管如此,我也不能继续被捆绑在家里,她需要适应新的生活,因为我早晚要离家。

母亲50岁生日那天,我预定了饭店帮她庆祝,气氛很好。那一天我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妈妈,以后您要多关心自己,我很好,会照顾自己。”

母亲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但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爱别人容易,爱自己很难,母亲不懂得悦己才走了那么多弯路。

但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真正的长大。这次成长和十年前的被迫长大不同,这一回我有了独立的思想和价值观,不会随意被塑造成母亲需要的任何样子。

我用十年的时间来磨炼自己,让自己成熟,我相信假以时日母亲也做得到。

是谁搞错了爱的序位?

德国心理治疗大师伯特·海灵格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当父亲曾与另一个女人有一段亲密关系,我们可以推想有个女儿会不自觉地在家庭中代表那个女人。同样的,当母亲曾经与另一个男人有一段亲密关系,我们也可以推想有个儿子不自觉地在家庭中代表那个男人。”也就是说,为了获得异性父母的爱和关注,孩子们要和同性父母保持一种竞争和认同的复杂关系。

可悲的是,当局者迷,陷入这种关系的每一个人并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当婚姻关系结束后,这样的一种关系模式往往还会在母子、父女之间继续存在下去。

按理说,孩子不应知道父母间的恩怨情仇。伴侣之间的亲密层级应该优先于亲子关系。可是,离婚和质量差的婚姻会打破这种平衡。对于小磊的家庭来讲,还没有离婚之时,恐怕伴侣间的亲密关系就荡然无存,那么从情感的角度来讲自然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夫妻关系被隔离在家庭之外,母亲和孩子保持异常亲密的关系。

可以说,他们搞错了爱的序位。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别的家长望子成龙,小磊的母亲却害怕孩子太有出息。

小磊曾经面临双重困境:一方面,他的生活中缺少男性的形象,让他无所适从,母亲细致的照顾让他形成女性可以主导一切的错觉,影响他的心理成长和性别的认同;另一方面,母亲用爱控制儿子,这种不健康的亲子关系终究作茧自缚,要么儿子和母亲一同成长、破茧成蝶,要么就纠缠不清、两败俱伤。好在小磊几经挣扎终究成熟,摆脱了母亲的束缚。

离婚后,明智的家长应该及时理清和孩子的关系,不要因为空虚和孤独把过多的爱和关注灌给孩子,这样会限制孩子的生长。一旦孩子长大离家后,家长还要再次体验丧失之痛。莫不如早些学会爱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才能学会健康地去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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