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弥尔顿对杀恺撒的正当性有所保留,是因为尽管他支持共和主义和废黜暴君,但他认为恺撒是一个杰出的人物,如果有可能饶恕任何暴君,他希望那个人是恺撒。弥尔顿在《为英国人民声辩》中表达了对恺撒的敬意,认为恺撒的被杀虽然是因为他被视为暴君,但他仍然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人之一。
2、弥尔顿在《笔记》中提到,布鲁特斯和卡西乌斯试图让国家获得自由,但他们的错误在于没有考虑到国家并不适合自由。弥尔顿认为,“弑暴君”是一个普遍正当的政治正义原则,但在人民自由条件尚不成熟时,不杀恺撒是这一原则的例外。
3、“不杀恺撒”作为现实政治的选择,强调以国家利益为最高考量,排除个人感情、道德伦理观、理想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在某些情况下,暴君有利于国家的稳定和强大,因此应继续其统治。恺撒虽然专制,但高效、能干且受爱戴,杀他对罗马无益,反而可能引发动乱或产生新的暴君。因此,是否诛杀恺撒成为在有效专制与不确定自由之间的两难选择。
4、弥尔顿的回答强调,在人民还没有准备好自由,国家不适合自由的时候,强行改变政体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历史上有许多例子证明这一观点的正确性。比如,德国魏玛时代,希特勒利用民众对腐败政府的不满上台,结果带来了更大的灾难。历史学家认为这是因为德国人还没有准备好运用他们的自由。
5、然而,等待民众准备好自由或国家适合自由再谋求改变是不现实的。莎士比亚的《恺撒》表明,这种希望只是海市蜃楼,因为民众总是愚昧的,他们无法自己准备好自由,并且他们的眼前利益总是优先于崇高的自由理想。这是民众的宿命。
6、《恺撒》一剧开场时,民众在街上庆祝恺撒凯旋归来。两位官员弗莱维斯和马鲁勒斯斥责这些民众,质问他们为何庆祝。马鲁勒斯指出,恺撒并未打败外敌,而是打内战,击败了罗马英雄庞培。他们认为民众不应庆祝,而应回家祈祷,避免上天降灾。
7、马鲁勒斯对上街庆祝的民众表示谴责,质问他们是否忘记了曾经同样受到崇敬的庞培。他指出,当庞培作为胜利者进城时,群众曾欢呼雀跃;如今,杀死庞培的另一位胜利者进城,群众也同样欢呼雀跃。他批评群众只会拥戴强者,成王败寇的心理几千年来从未改变。
8、政治哲学家认为,共和国的存在依赖于有德性、有主见的公民。尽管罗马共和国存在了400多年,但《恺撒》中的罗马群众表现令人失望,和专制统治下的臣民没有太大区别。
9、莎士比亚对人性和民众心理有敏锐的洞察力,他的戏剧魅力在于揭示了人性和心理的历史重演,几千年来人类的心理特征并没有太大变化。莎士比亚时代没有现代心理学,但人类的妒忌、愤怒、崇拜英雄等心理特征一直存在,并将继续存在。
10、现代心理学和群众心理学形成于19世纪,心理学只是总结了人类已有的心理特征。莎士比亚通过直觉把握了这些特征。19世纪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是群众心理学的经典,但莎士比亚对群众心理的洞察也很深刻。他笔下的安东尼在《恺撒》第三幕第二场的演讲是利用和操控群众心理的杰作,常被用作群众心理分析的范例。
11、安东尼首先用“明捧暗损”的方法牵住民众的鼻子,他先说布鲁特斯是一位爱国者,一位正人君子,但每恭维他一次,便立即举例说明恺撒如何慷慨、仁慈、谦逊,反证布鲁特斯并非正人君子。
12、安东尼提醒民众,我三次献给恺撒一顶王冠,要为他加冕,每一次你们都没有反对,这说明你们自己就是想让恺撒当皇帝的。这是一种罪责分担的欺骗手法,它暗示:要是恺撒想称帝是错误的,你们人人有份。死不认错是群众心理的一个特征:群众永远是正确的,因为大家都这么想,这就证明,那就一定是对的。
13、政治蛊惑家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听了这种谎言,再“狗熊”的民众也会相信自己真的是英雄。安东尼吃定的就是这种群众心理。
14、煽动民众最有效的手段是调动他们的情绪,使他们激动和兴奋,进而失去理智。性和暴力是最能调动情绪的两样东西。安东尼通过展示血淋淋的谋杀场面,成功激起了民众的情绪。他走下讲坛,展示恺撒被刺穿的斗篷,详细描述了卡西乌斯和布鲁特斯的刺杀过程,尤其强调布鲁特斯的背叛,使民众愤怒至极,理智被愤怒取代,纷纷呼喊要为恺撒复仇。
15、布鲁特斯试图说服民众共和比专制好,但民众对这些理论并不感兴趣,他们关心的是革命能带来什么实惠。安东尼利用民众的贪婪心理,通过宣读恺撒的遗嘱,告诉他们恺撒给每个罗马市民75个德拉克马,并将自己的步道、园亭和花圃赠给市民,赢得了民众的支持。
16、每一个罗马民众都听得真真切切,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得到的好东西,他们可以不在乎什么共和或专制,但一定会赞成能分享实惠和利益的革命行动。人的本性是自私和贪婪的,只要符合他的利益,就能很容易地说动他,这也就使得煽动、蛊惑永远有可乘的人性弱点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