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马小懿

从北京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我们会惊异地发现，在运河途经的博物馆中，总会出现一片“白底黑花”的身影。它们有的器型依旧完好，有的早已碎成瓷片，但极具特色的配色和花型却始终令人见之不忘。这独特的黑白瓷片便是始于北朝的磁州窑，不同于博物馆中其他瓷器，它来自于北方民间，是中国古代北方最大的民窑体系之一。

为什么一处民窑能横贯中国南北？它和运河又有什么关系？在杭州南宋官窑博物馆中，我们就能找到磁州窑的身影。如果看过其他展品，再来细看磁州窑，你一定发现它与其他瓷器的区别。不同于晶莹细腻的官窑、细白无瑕的定窑和似玉非玉的汝窑。磁州窑胎体厚重，以白底黑花釉下彩为主色，器型挺拔豪放，装饰也多以花鸟鱼虫、山水村野为主。看上去不仅不精致，还有一些“粗犷”，甚至是“粗糙”。在一众精美的瓷器面前，它显得格格不入。

元磁州窑白底黑花高足杯洛阳隋唐大运河博物馆馆藏（马小懿摄）

在我们的印象中，无论是宋人，还是浙江，总与“精致”连在一起。那为什么带有强烈北方民间审美的磁州窑会在杭州出现？

大运河贯通南北，横亘古今。围绕大运河，其沿线城市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区域，从而产生了运河传播空间。从隋唐始，大运河流经北京、天津、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浙江等多个省份。来自于河北的磁州窑，在运河码头被装箱上船，顺着古运河的水系向南而去。随着磁州窑在洛阳、德州、淮北、扬州、杭州运河沿线城市的出土，一条沿运河而生的磁州窑传播线路也逐渐清晰。

而磁州窑千年不断的原因，或许还要从受众说起。

古代的运河上，除了粮食、食盐、铜铁等官运之物，民间货品的运输也是运河承载的功能之一。这其中，昂贵而精美的官窑是为皇权特制，寻常百姓无缘窥见，便宜且易得的磁州窑便成为了民间喜爱的货品。磁州窑的器型以餐具、酒器、枕头等生活用品为主，能够满足寻常人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需要。可以说，磁州窑在“打开市场”之前，就早已找好了自己的“受众定位”——锚点生活，扎根民间。

以今人的目光来看，磁州窑的受众定位显得颇为明智。依旧以南宋官窑作对比，宋朝后的官窑，由官府投资，产出的瓷器均供御用或公用。当南宋灭亡时，南宋官窑失去了御用属性，自然也随之消失了。同理还有来自河南的汝窑，因宋徽宗青睐而红极一时，最终也因北宋被金攻灭而窑火断绝。反观磁州窑的受众，在古籍中可找到对它的记载：

《大明会典》曾记：“明代在彭城镇设官窑四十余所，岁造瓷坛，堆积官坛厂，舟运入京，纳于光标寺。明弘治十五年进贡于皇家之瓶、坛达一万一千九百三十六筒。”清朝《磁州志》载:磁州窑在“彭城镇烧造缸、盆、碗、炉，诸种，有黄、绿、翠、白、黑各色，质厚而粗，只可供肆店庄农之用。”

由此可见，虽然磁州窑一度成为御用贡瓷，但其针对民间的产品供应一直未曾中断。朝代虽有更迭，但民间对于生活用瓷的需求只要存在，磁州窑的流传便也绵延不曾断绝。

运河千年流淌，窑火千年不绝。当文化的传承始终深耕受众，古老的文化也定会焕发新生。

作者简介

马小懿，河北师范大学教师，浙江省大运河文化研究院研究人员。

浙江省大运河文化研究院简介

浙江省大运河文化研究院由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与浙大城市学院合作共建，成立于2024年4月。

研究院聚焦大运河文化的研究和转化，开展学术研究、传承活化、人才培养、文化交流、媒介传播等相关领域活动，致力于取得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等领域的标志性成果。同时，研究院还将与大运河沿线地市、高校及研究院（所）等开展合作，推动实现研究触点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