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博物馆:蕴含千年的剑影寒光和金声玉振

钱江晚报 2024-10-28 07:36:17

潮新闻客户端记者葛熔金高心同

如果说到国内最热门的博物馆,湖北省博物馆肯定能算得上一个。它是中央与地方共建的八家国家级重点博物馆之一,现有藏品46万余件(套),其中国家一级文物就有上千件,节假日经常是预约难求。

作为荆楚文化的渊薮殿堂,湖北省博物馆却豪横的用一个300平方米展厅,只展示一件来自吴越文化的文物——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越王勾践剑。

到湖北博物馆之前,我也在不少博物馆看过越王剑。浙江省博物馆镇馆之宝“越王者旨於睗剑”已看过多次,作为越国故都绍兴博物馆中也藏有三柄“越王不光剑”,而前几日在荆州博物馆也近距离观赏过四柄越王剑。

在众多越王中,勾践“卧薪尝胆”成功复国的故事,让他成为知名度最高的一位。据《越绝书》载,越王勾践拥有湛庐、纯钧、胜邪、鱼肠、巨阙,这五柄由欧冶子精心铸造的绝世宝剑,其中湛庐为五大名剑之首,此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越王勾践剑”展厅早已被人潮包围,被一注顶光照射下修而薄长的剑横陈在中央展柜中,历经两千多年,依然锃亮、散发凛凛寒意。盘形剑首饰有规整密集的同心弦凸纹,剑格处,镶嵌的蓝琉璃仿佛一只隐隐含光的猫眼。剑身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一路向上平铺,很古风却也有现代感。近剑格处刻有二行八字鸟篆铭文:越王鸠浅,自作用剑。“鸠浅”,就是勾践。

望着这柄1965年在湖北省望山楚墓群中国出土的宝剑,几个疑问依次冒出:我观赏过的几柄越王剑,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这柄剑,是否是欧冶子为勾践打造的五柄宝剑之一?究竟是何种原因,让勾践自用的剑与荆州博物馆的那四柄越王剑,一同从越地来到了楚墓之中?

显然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最清晰,湖北省博物馆藏越王勾践剑——老子;浙江省博物馆藏越王者越王者旨於睗剑——儿子;荆州博物馆藏越王州勾剑——重孙;绍兴博物馆藏越王不光剑——重孙的儿子。对于“越王勾践剑”是否位列五柄宝剑之中,有不少人根据史料猜测为“纯钧”,但跨越两千多年剑身不语,我们很难去找到一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对于楚墓的越王剑,楚越关系密切,勾践的女儿便是楚惠王的母亲,但越国也为楚所灭。这把剑可能是当时越人的陪嫁品,也可能是楚国的战利品,我更倾向于后者。

无论如何,越王剑的背后是长江文化璀璨长河里重要的组成部分,记载着春秋战国时期吴越地区精湛的冶金、锻造的技术,也承载着荆楚文化和吴越文化的相互交融。《庄子·刻意篇》中有:“夫有干越之剑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宝之至也。”,在盛产宝剑的浙江龙泉就拜欧冶子为祖师爷,而湖州莫干山名称由来也是为了纪念干将莫邪两位铸剑大师,这一刻我们与那段儿历史的联结无疑更深了。

在湖北博物馆另一件家喻户晓的重器就是——曾侯乙编钟,它长7.48米,高2.65米,钟体总重2500多公斤。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庞大、壮观的编钟,编钟大大小小,囊括了纽钟、甬钟三类齐全钟形。撑起那65件编钟的6个小小青铜配件武士,早已在网络上以表情包的形式传播开来,这让当代人与文物进行有趣连接的方式。

在编钟前打开手机,倾听曾侯乙编钟出土不到三个月便首次公开演奏的乐曲——《东方红》。当沉睡千年的编钟,被今人手执钟槌敲响,一种清爽又有些湿漉漉的声音,携着一缕历史的厚重感,庄重灵雅地传来。“曾侯乙编钟最神奇的,莫过于一钟双音。”工作人员介绍,敲击一件编钟的正面与侧面,便会得到两种不同的声音。这主要源于它棱状、扁形的合瓦形构造。而悬挂三层、大小不同的钟,也可产生不同的音高。浑铸、分铸;铜焊、铸镶、错金;圆雕、浮雕、阴刻、髹漆彩绘……如此繁复的工艺,在没有精密制作仪器的年代,就这么凭着倾泻进模具的铅锡金属液,熔铸而成。合瓦的设计、共振的原理,从外到内地思考编钟,都让人惊叹古人的辛勤与智慧。

1978年,曾侯乙的墓葬在湖北随县(今随州城区)被发现,发掘出土的一万五千余件工艺精湛、无与伦比的文物,这套编钟正是楚惠王赠予曾侯乙的随葬品。千年后钟上刻有的3700字铭文,又清晰确证着十二个半音的存在。一支钟曲,打破了七声音阶和十二律由欧洲传入我国的传统认知,改写着华夏音乐史与世界音乐史。由此呈现高度发达的礼乐文明,也印证了长江文化在当时人类古文明中的地位。

从一个不足百里的弹丸小国,到疆域广至“地方五千里”的春秋霸主,要经历什么?对于楚国,答案是长达800年的悉心毕力。在湖北博物馆的核心一展《楚国八百年展》,与500余件楚国珍宝面对面,依然会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荆楚志气深深动容。

在根据荆州熊家冢遗址复原的、由六匹健硕威猛的奔马组成的“君子六驾塑像”前,我们感受强盛恢弘的泱泱大楚。在楚文化标志性物件虎座鸟架鼓前,我们看到鼓架的素髹黑漆上红黄银纹饰腾舞,凤鸟脚踏两只卧虎高歌引吭,两只小虎足蹬凤背,向鼓而立,感受楚人奇伟瑰丽的浪漫想象。在“彩绘漆奁”上,观赏我国目前最早的一幅连环画,贵族出行会面时初行、驱驰、出迎、相会、犬豕奔突的生趣场面,巧妙漆绘在展开后全长87.4厘米、宽5.2厘米圆奁外壁上。战国时古人“居有法则,动有文章”的万千仪态也尽现无疑。

前有《诗经》“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后有名句“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这些诗句跨越千年,你言我语,让至鲜至美的鳊鱼(武昌鱼)为人难忘。而展厅内,一条历经两千多年的战国“干鳊鱼”,以清晰可辨的鱼鳞纹路,呈现长江之水的千年荡涤。

此刻,文物仿佛真正有声。曾有一群人在这片土地耕耘过、创造过、想象过、思考过、奋发过,他们挥舞着宽袍大袖,舞弄着黑与红的漆彩,凤鸟在他们的幻想中振翅腾云,他们邀请凤鸟进入诗篇中,踏在蟾蜍上,留在器物中。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楚国覆灭,但楚魂犹在。

正是这些具体有形的荆楚文化,和难以言状的荆楚志气,让长江文化考察队在湖北段调研期间深深动容。在楚国八百余年时间里,勤劳智慧的楚人不仅创造了特色鲜明的青铜器、漆器、玉器、丝绸等物质财富,还孕育出别具风格的老庄哲学、屈宋楚辞、编钟乐舞等精神财富。楚人筚路蓝缕的奋斗精神、开拓有为的创新精神、博采众长的包容精神,以及九死不悔的爱国精神等,种种优秀精神也因之代代相传,让荆楚文化成为一滴至为灵动的长江水,随一江东流,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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