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见习记者戴凯霖
近日，备受青年人喜爱的脱口秀节目重新回归大众视野，演员付航荣获节目年度总冠军，他以情绪饱满的表演风格，夸张的肢体语言，极具感染力的“Passion故事”点燃了许多网友的心。与此同时，线下的脱口秀表演也悄然成为了许多年轻人的新热爱。据不完全统计，仅以大麦网售卖的脱口秀演出为例，杭州11月的脱口秀演出场次超过了420场。
脱口秀作为年轻人的精神表达载体，何以如此火爆？近日，记者探访了部分脱口秀厂牌（指专门从事喜剧表演的品牌或公司），与脱口秀演员们共同探讨这场“冒犯的艺术”在当下的表达和出口。
“人生需要Passion”
作为“舶来品”的脱口秀，最初源于国外的谈话类节目，被称为“stand-upcomedy”。在国内，大家习惯性称为“脱口秀”，专业人士称之为“单口喜剧”。脱口秀近日的热点，是被一位名叫付航的脱口秀演员点燃的。
从世俗标准看，付航的人生起点似乎并不高：全科差生、高考失利、毕业当保安。然而，投身脱口秀行业之后的他，却用诙谐幽默的艺术形式一次次将自己的故事变成炸场的段子，并在台上怒吼道：“你的人生不会完蛋——Passion!”
许多网友被这句“Passion”的力量感圈粉，认为这声怒吼不仅击中了当下年轻人的精神痛点，给了大家强烈的情感支撑，仿佛将普通人生活中的无奈与不甘化为了冲破困阻的生命力。“在付航的段子里，我感受到很珍贵的生活能量和人生态度。”来自魔脱喜剧的签约演员茄哥（化名）与付航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他觉得，付航的故事隐藏着悲剧内核和自我冒犯，同时也道出了普通人的人生处境。
“农村出生、丧母、中专学历、汽修工，我算不算buff叠满？”茄哥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又说道：“但是，这一路走来，我确实没有完蛋，相反还积攒了很多喜剧素材。”茄哥中专毕业后，在汽修工厂做全职技工，因为开朗幽默的性格，成了厂里的“开心果”，周围同事也常常鼓励他去尝试脱口秀。
对当时的茄哥而言，他并不知道脱口秀的具体概念，“大概就是把笑话写出来，再讲出来？”带着这份理解，茄哥直接去剧场“蹲点”免费招募的开放麦。“简单来说，开放麦就是段子试炼场，给新人练胆子的流程，区别于成熟商演。”他瞄准剧场公众号，一有开放麦的报名，就踊跃提交。“记得第一次上台，很紧张，手心全是汗，第一场（开放麦）也是比较失败的，台下观众没有反应，当时觉得特尴尬、特丢脸。”接连几周，茄哥的演出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小意外”，没有收获观众笑声，也没有获得任何厂牌主理人的青睐。
“虽然感到挫败，但我没想过放弃，或许其实是习惯失败了。”之后的茄哥化沮丧为动力，一遍又一遍改稿，将5-8分钟的文本发给同行“求指点”，接着放平心态去表演、练胆子、下台复盘、打磨稿子、再上场……如此循环了三年。“没有收入的，能上台就不错了，更别说靠这个挣钱了。”茄哥有些感慨，他告诉记者，能把一路走来的痛苦笑着当段子讲出来，不容易。能坚持到现在的脱口秀演员，更不容易。
“我们需要Passion，是一种精神表达。”茄哥说完后，又轻轻地念了一遍。
脱口秀厂牌在杭多点开花
随着脱口秀综艺的火爆，加速了脱口秀市场的整体爆发。尽管过程中也经历了不少波折，不置可否的是，脱口秀演员的数量在飞速增长。据不完全统计，在《喜剧之王单口季》中，新人选手和跨界选手的占比超过七成，大多数都来自国内相对小的中腰部厂牌，也有不少像付航这样的独立脱口秀演员。而在《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中，新人演员的数量也占到一半左右。
这些综艺节目中，脱口秀演员的学历跨度从高中到名校硕士，年龄跨度从应届学生到65岁退休老人；线下剧场里，脱口秀演员的职业更是五花八门，有警察、教师，也有程序员、在校博士生、个体户老板……不管男女老少，不管从事的行业是什么，不管此前的专业背景是什么，生活给了他们源源不断的素材，让他们在舞台上释放自我能量。
市场越来越庞大，能够承载脱口秀演员的线下生存空间也在扩大。就猫眼演出票务平台来看，杭州10月份的松果喜剧、斗萌娱乐、大笑喜剧、四个二等多个厂牌旗下的演出几乎都能做到一天多场，且单场票价区间大致都在30-300元之间。而在大麦网平台，据记者不完全统计，杭州11月的脱口秀演出场次超过了420场，涉及魔脱、肆美、会说笑、笑海等十余个脱口秀厂牌。
“杭州早已跻身全国脱口秀演出城市前列，对于脱口秀演员和观众来说，这里是单口喜剧的天堂。”脱口秀演员松鼠（化名）告诉记者，杭州的演员实在是太多太“卷”了，如今每周都会在工联CC举办脱口秀比赛，不过恰恰也说明了年轻人需要表达，想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故事。
“脱口秀演员和杭州的互联网节奏十分匹配。像我的一天，基本就是下午起床，刷热点找选题，打磨稿子调整细节，再到工作日的开放麦试演、周末的综合体商演。”松鼠目前还未签约，负责跟着前辈们走商演，若碰上旺季，她一周也得排个七八场活动。
在探讨杭州的脱口秀热门话题时，松鼠认为，如今杭州的观众不太需要“被治愈”，需要的是“被打动”，围绕内卷、年龄焦虑、性别议题等社会热点和年轻人关注的重点话题展开讨论是最容易产生共鸣的。
“当下脱口秀里的吐槽不再是简单的宣泄或者满怀善意的心灵鸡汤，更加不需要宏大叙事的说教。”在松鼠看来，脱口秀制造快乐，与观众发生精神共振的同时，带来了新的思考切口和观察角度。“段子不能解决现实生活中的挫折，但却能在观众心里刻下痕迹，或者说，为干涸的内心浇一盆水，告诉你，‘嘿，我懂你啊’。”
幽默的边界在何处？
“每个人都可以走上舞台，说五分钟的俏皮话。”茄哥觉得，这个以幽默和讽刺为特色的表演艺术，其魅力在于通过机智的语言和巧妙的段子来娱乐观众。“生活中的不痛快，都可以用‘发牢骚’的方式发泄出来，站在舞台，我可以夹带私货当面‘内涵’，对方还不能还嘴。”
当脱口秀凭借幽默之力圈粉和拓圈指示，频发的“翻车”事件也成为了行业隐忧。“这个行业发生的（翻车）事件不少了。”Bilibili节目制作人陈晨谈及，近年来，一些表演者模糊娱乐与低俗的边界，导致了行业的连续“暴雷”：脱口秀演员HOUSE（李昊石）玩梗冒犯人民子弟兵、笑果文化旗下演员孟川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被微博禁言，今年10月初，演员“瘦子”在社交平台上发表调侃国家乒乓球队运动员王楚钦的言论，引发了广泛关注和粉丝的强烈不满。近日，演员于祥宇调侃说唱歌手GAI歪嘴梗，并编成了脱口秀段子，被GAI发文怒怼……
“很多事件不仅仅是一场舆论风波，它触及了脱口秀内容创作边界、政治红线，以及人格侮辱多个层面。在创作前，演员应该静下心来盘一盘，能做这个选题吗？这个段子能说吗？这个梗非用不可吗？”陈晨表示，演员的内心需要一把秤，只有时刻谨记行业底线，才能有更多集幽默与智慧的优秀脱口秀作品出现。
与此同时，陈晨认为，也不必太过忧虑。他指出，如今的节目审核机制已经比较严格，制作人、观众都会起到筛选的作用。“能站上舞台的节目，不至于脱轨。现在的商业演出内容也都需要在当地文旅部门报备、审稿。”陈晨表示，脱口秀演员在追求幽默效果时，不应忽视内容的底线，更不应牺牲他人的尊严来换取笑声，要让让幽默之力掌握好边界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