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徐益丰
霜降过后,街头巷尾烤番薯的香气弥漫,卖烤番薯的大爷满脸笑意地说道:“尝尝吧,霜打过的红薯,可甜啦。”大爷的话语,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我那无尽的回忆之门。在悠悠的岁月长河中,总有一些独特的味道,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岁月的层层尘埃,悄然落在心头。于我而言,那番薯的味道,便是承载着岁月温情与质朴之爱的珍贵记忆。
一
番薯,这朴实无华的根茎作物,悄然生长于广袤大地之下。它不与百花争妍,也不与绿树比高,只是默默地汲取着大地的养分,静静等待着被人们发现的那一刻。番薯的模样并不惹眼,有圆滚滚的,也有长条状的,外皮或红或紫,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恰似大地赐予的珍宝。
在粮食短缺的时期,当小麦、水稻等产量不足时,番薯挺身而出,成为人们饱腹的重要选择。它全心全意地为种植、养育它的人们创造富足与财富。即便到了如今,人们生活富裕,却依然难以将它忘却。在大饭店、农家院以及老百姓的餐桌上,总能见到它的身影。它始终如一地为人民谋福祉,深受人民喜爱。
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回到童年的乡村。那时,乡村生活简单而宁静。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唤醒沉睡的村庄。田间地头,人们开启一天的劳作。番薯地是孩子们的乐园,我们跟着大人来到这里,看着他们挥动锄头,小心翼翼地将番薯从泥土里挖出。那一个个饱满的番薯,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让人倍感亲切。
番薯是一种藤栽植物。藤蔓不管延伸多远,都始终与块茎相连。藤蔓不断吸收阳光、雨露的滋养,将营养输送给块茎。藤蔓在成长中会历经无数风吹雨打、大雨倾盆,但它们却始终保持根系不断,持续供给块茎生长。
番薯通常在盛夏时节栽种,一般植物此时栽种难以成活,而它却选在这个时候,彰显出自己生命的与众不同。在酷热的土地上栽种它,只需浇上一碗水,它就能神奇地承受烈日的暴晒。它对生长环境从不挑剔,无论是黑土地、黄土地、沙土地还是其他土壤,它都能适应并茁壮成长。只要在栽种前施足基肥,收获时它必定会给予丰厚回报,番薯不仅个头大,数量也多。即便不施基肥,它也不会让人失望,虽产量不高,但绝不会颗粒无收,总会给人带来收获的喜悦。
“寒露早,立冬迟,霜降收薯正当时。”在收获的季节,孩子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番薯,在衣服上擦一擦就咬上一口。那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带着一丝泥土的清香,令人回味无尽。
番薯收成的时节,我印象深刻,奶娘家会把番薯堆满整个床铺底下,所以每天我们都会在红薯的香气中睡去,又在红薯的味道中醒来。番薯的发芽速度很快,有时候会穿过木板床的缝隙探出头来,我有时用一条铁丝把那些芽牵到窗外,它也就那样蔓延生长起来。
如此有生命力的番薯,有时让我感觉就是自己的化身,也是农民子弟的象征,我便激励自己:要像番薯一样充满生命力,向窗外有光的地方蔓延生长。
小时候,在家乡的庄稼地里,几场秋霜过后,番薯就成了父辈们秋天里最后的收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番薯是我们极为常见的辅粮,真可谓是人们生命的命脉。番薯与中华民族各族人民一道,经历了各式各样的自然灾害,成为中国人民的救命粮食,助力人民度过饥荒。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它,它都毫无怨言地为你果腹,带你脱离困境。
那时人多地少,山坡、河堤、滩涂、路边、屋旁,到处都能看到番薯的踪迹。家乡的人们善于利用每一寸土地,哪怕是巨石丛中仅有饭桌大小的一块地,也长满了番薯藤。每年深秋,我和哥哥都盼着能尽快收获番薯。因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那时居民户口吃商品粮,定粮每月24斤,十三四岁的我们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父母为粮食的事操碎了心,正好老家附近的农场有番薯卖。每年这个时候,父亲找找关系,我和哥哥便用双轮车去买一车回来,以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我们总是急不可耐,盼着早点把番薯买回来,可父亲却总是不慌不忙地说:“别着急,再等等,霜打的红薯更甜。”
有一次,我在奶娘家的番薯地里玩耍,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奶娘走过来,从地里挖出一个番薯,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在我的伤口上。她说:“番薯能够止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一种来自乡村的质朴之爱。虽然伤口还疼着,但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感动。
烤番薯的味道独具特色。经过炭火的烤制,番薯外皮变得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在寒冷的冬天,一个烤番薯能够温暖整个身心,让人忘却寒冷和疲惫。它不只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温暖的回忆,一种对乡村生活的眷恋。
除了烤番薯,番薯还能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在乡下,番薯的做法简直能编成一本食谱,番薯饼、番薯糕、番薯糖、番薯汤、烤番薯、烃番薯,炸番薯,焊番薯……种类繁多,对了,还有番薯稀饭。
具有680多年历史的金华大岭村,田少地多,所以水稻种植有限,以种番薯、玉米为主。说到番薯,村民会把心思动得花样百出。嫩叶、薯藤做成农家菜,当下很是流行。薯块除了常见的煮、烤食用之外,炸成薯片是女人喜爱的零食,烘成细细长长手指般纤细的薯条是孩子们的最爱,做成粉条是炖猪肉白菜不可或缺的绝佳搭配,再者蒸番薯馃、包番薯饺可以成为美味点心,还有酿醇香独特的番薯烧等等,数不胜数。
鲁迅先生当年在北京时,特别喜欢吃北京的炸薯片,将红薯去皮切片,和以鸡蛋、面粉,然后过油炸,其味道香甜可口,趁热吃,对胃病患者很有益处。当年,人民也将这种炸薯片亲切地称为“鲁迅饼”。
番薯早在明代,中国医学家李时珍就将其列为“长寿食品”。伴随着人类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番薯的颜色、性状和品种不断推陈出新。如今,不仅有红薯、白薯,还有紫薯、蜜薯、岩薯等,形状也是多种多样,有大的、小的、圆的、长的。在社会不断向前迈进的过程中,人们不断挖掘着它的新奥秘与神奇之处。据相关资料介绍,番薯具有很强的降低血中胆固醇、维持血液酸碱平衡、延缓衰老以及防癌等作用。番薯,以其质朴的品质和非凡的价值,持续为人民带来福祉。
番薯,虽其貌不扬,却内涵丰富。那饱满的块茎里,蕴含着无尽的营养。它是贫苦岁月里人们的救命粮,是艰难时刻的希望之光。在那些物资匮乏的日子里,番薯用自己的身躯,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它教导我们,即便在最平凡的位置,也能发挥巨大的价值。在番薯面前,我们应当学会谦逊。番薯用它的朴实无华告知我们,真正的伟大,往往隐匿在平凡之中。
番薯之恋,是对往昔岁月的怀恋,是对乡村生活的不舍,是对质朴之爱的憧憬。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高昂的价格,却有着最真切的味道,最温馨的回忆。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常常忙碌于工作和生活,忽略了身边的美好。而番薯,就如同一位默默相伴的友人,提醒着我们要珍惜生活中的点滴温暖,回归那份质朴与纯真。
这么多年,我每每遭遇生活的挫折,总会想起父亲的那句:“霜打的红薯更甜。”于是便重新鼓起信心和勇气,迎接生活中一轮又一轮的挑战。
让我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品尝一口番薯的味道,感受那来自大地的赠予,回忆起那些美好的岁月。番薯之恋在我们的心中永远延续下去,成为我们生命中一道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