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通讯员李泓钰记者严粒粒

老龄化问题成为困扰城市的关键问题，如何共同赡养老人成为中国家庭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作家辽京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白露春分》，正是当下国内文坛鲜有触及此类问题的小说。

“在暗夜中点燃一支烟花——《白露春分》分享会”近日在北京中信书店·启皓店举办。写作者淡豹、青年作家邓安庆、《文化有限》《多多指教》主播杨大壹，与《白露春分》作者辽京展开文学对话，向现场及线上读者分享书中人物的情感世界和京郊生活的烟火气息，探讨在平凡生活中寻找希望的勇气和力量。本次活动由抖音番茄小说特别支持，线上参与人数超过110万人次。

辽京，小说作者，出版小说集《新婚之夜》《有人跳舞》，长篇小说《晚婚》。《白露春分》讲述了一个家庭故事，或者说一个家庭最终会走向何处的故事。京郊退休工人秀梅一手带大孙女佳圆和佳月，祖孙三人关系亲密。佳圆大学毕业后与男友一道留学，中途辍学回国，身心受创；佳月则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在个人生活与照护老人的夹缝之中难得喘息。在照护老人的问题上，家中矛盾重重，佳圆和佳月的父辈历经波折，中年困顿，无力也无心照顾年迈的秀梅。随着秀梅衰老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三代人组成的大家庭渐行渐远……经历了家庭关系与亲密关系中的一系列变故，佳圆和佳月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开始互相懂得，她们各自面对生活难题，也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新生。

她的文字让现实闪光

对于辽京来说，《白露春分》是她对童年经验的重新回顾和对当下生活的阶段性总结。辽京小时候跟随长辈一起生活在北京郊县的厂区大院之中，逐渐衰败的工厂的生活和居住环境以及邻里之间亲密但缺乏隐私的相处模式给辽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促使辽京创作出《白露春分》，“我想有一天，当我有了能力、做好了准备，我就把这些人和事放在一起写出来，这是我写这部小说的一个很重要的冲动”。

邓安庆认为，辽京的作品打破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界限，把京郊厂区的日常世界带到了大众面前。“工厂宿舍区、走廊、狭小的居住空间、工人们的交谈和争执，甚至是生活中的一点点温情和矛盾，都被辽京一一记录下来。这些细节不仅真实生动，还充满了烟火气息，让人感受到一种来自生活本身的质朴美感。”邓安庆还特别提到，辽京描绘的不只是工厂家庭的日常琐事，而是折射出了普通人在时代浪潮中的困境与坚持，这种对人性的关注让《白露春分》具有更深层次的情感力量，也让读者能够从她的文字中感受到一种普遍的共鸣和理解。同时，邓安庆对辽京的创作风格表达了深刻的赞赏，称她的文字“让现实闪光”：“辽京的文字拥有一种独特的现实感，她让书中的每一个场景和角色都像是在活生生地呼吸，这不仅仅是写实，更是一种对生活的深刻观察与理解。”

淡豹认为辽京的小说具有一种独特的视角，描绘了一个充满烟火气息、极具真实感的京郊世界。在淡豹看来，辽京的写作带着某种自成一派的空间意识，她通过细致的描写将工厂宿舍区的环境打造成一种“独特的文学空间”。这种空间中，既有属于家庭的温暖和亲密，也有工业化带来的距离感和压抑。书中描写的走廊、宿舍楼、厂区门口的小路等场景，像是一个又一个充满记忆的容器，装载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酸甜苦辣。“辽京没有选择用宏大的叙述去描绘京郊生活，而是通过这些细碎的日常构建出一个真实的京郊世界，她让我们看到了京郊的另一面——一个充满烟火气息、复杂而生动的地方。”淡豹认为，辽京的作品能够让读者从小人物的视角出发去理解历史与社会的变迁，通过这些朴素的人物和场景，赋予京郊生活以一种不容忽视的价值和意义，这是辽京写作中极具魅力的部分。

“亲情就像掺杂了玻璃渣的糖果”

在对谈中，杨大壹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当父辈因为社会经济的转型而遭遇失败、失去影响力时，我们还能从父辈身上学到什么？年轻一代的价值观又该如何建立？杨大壹认为，这也是辽京作品《白露春分》探讨的一个重要主题。在书中，佳月和佳圆对父辈提过为数不多的要求，但她们没有能力让父辈真正去做什么，父辈也没有能力作出任何改变。“如何处理与父辈的关系，这可能是当代书写者都要面对的一个命题，就像佳月和佳圆对长辈虽然有敬意，但却无法真正依赖或学习他们的经验，因为这些经验在新时代已经断裂了。”

针对当代年轻人面临的成长困惑，作家淡豹分享了自己的成长经历，“作为女性，我从没有把男性作为生活中的榜样，我只有母辈的榜样”。淡豹表示，面对父辈的失落，她更多是从女性长辈身上找到坚韧的力量。她的感悟正是许多现代年轻人面对家庭矛盾时的真实写照。

“亲情就像掺杂了玻璃渣的糖果。它是甜美的，但是当你一口咬下去，却会受到伤害。”邓安庆这样形容《白露春分》中的家庭关系。在他看来，这部小说中，年轻一代在面对原本属于长辈们的家庭责任时，既有难以承受的压力，又有出于道义的自觉。在佳月与佳圆的身上，体现出年轻人夹在责任与个体需求之间寻找平衡的挣扎。对于佳月而言，她与奶奶的关系虽然充满了无奈，但她依然选择承担照顾的责任，因为她“没有家，她觉得奶奶家才是她的家”。

对此，辽京表示，佳月的这种心态并非个体选择，而是家庭结构性矛盾的表现，她付出努力维系的是一个“岌岌可危、不可持续的结构”，而她的家人们都已经自顾不暇。辽京分享了佳月这一角色的创作背景：“我想让佳月既承担家庭责任，又在维系自己的归属感上有挣扎。她选择照顾奶奶不仅是因为责任，也出于一种维护‘热闹的家’的习惯，维系一个童年印象中的家庭结构。”

“背靠背”的女性成长

《白露春分》通过姐妹佳月与佳圆的成长路径，呈现了女性在家庭和个人成长中的复杂情感。两位女主角在生活中既是彼此的对照，又保持自我独立的微妙平衡，形成了立体而深刻的对比。这对姐妹并非简单的镜像，她们选择了“背靠背”生活，相互支撑却又看向不同的方向，在彼此依靠的同时用各自的方式应对生活中的挑战与矛盾。这不仅让人物更具深度，也让《白露春分》中的姐妹关系成为当代女性成长的缩影。

杨大壹提出了姐妹关系的深刻意义以及其在塑造人物多维性和丰满度上的作用。他提到，这种姐妹关系让人物不再孤单，也为她们提供了“互为镜像”的激励和参考。他将《白露春分》中的姐妹佳月和佳圆比作韩江《素食者》中的一对姐妹和《我的天才女友》中的莉拉和埃莱娜，认为这种姐妹的镜像对比可以让人物形象更为鲜活，也为她们的成长增加了更多可能性：“成长过程中似乎总有人相伴，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更能让角色出彩？”

辽京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细致的分享。她指出，这种关系设计不仅丰富了情节，更重要的是让两个角色“互为观察的视角和空间”。“如果把复杂的东西放在一个人物身上，心理上的空间很难拉得远；但将不同性格特质和命运放在两个人身上，她们可以互相观察彼此，从而带来不同的视角。”在小说中，佳月的视角更多关注奶奶和长辈，而佳圆则更关注自我和生活中的困惑。佳圆是家庭中“向外看得多”的角色，她还曾赴国外留学，物理空间上的“出走”也象征着她在精神上的拓展。

淡豹也分享了她对这对姐妹关系的认知和感受。淡豹坦言，阅读前半部分时，她因佳月的付出和坚忍而同情她，而对佳圆的自我追求略感不满；但随着情节的推进，姐妹之间的关系逐渐深入，她也理解了佳圆的“向外追寻”。而当秀梅去世后，佳月和佳圆之间的相互支持让人感到温暖，淡豹称，这种理解让她在读到最后时感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