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二次入主白宫的特朗普陆续公布内阁名单,引发欧洲盟友不安。德国如何看待特朗普当选对双边关系、跨大西洋关系的影响?德国“交通灯”政府提前解体,民粹主义政党风头正盛,国内政治将迎来怎样的动荡时期?
在11月16日的德国蓝皮书《德国发展报告(2024):战略转型中的德国》发布会现场,观察者网与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副主任伍慧萍教授对话,带来解读。
[整理/观察者网郭涵]
观察者网:特朗普再度当选在德国社会产生了多大的冲击?
伍慧萍:德国社会整体上对于特朗普所代表的“美国优先”以及右翼民粹主义持比较排斥的态度。包括在面对国内的右翼民粹政党,如德国选择党(AfD)时,出于历史原因,德国政界会形成“防火墙”的共识,主流政党都拒绝同德国选择党合作。
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里,德美关系受到不小的冲击。特朗普将德国视为美国在欧洲的主要竞争对手,甚至宣称德国出口的汽车构成美国的国家安全威胁。在德国人的认知里,特朗普上台对德美、欧美关系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欧美关系势必要经历全方位的调整。
一方面,德国各界普遍预期特朗普上台后将大幅削减对乌克兰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力度,这从国会共和党人在拜登政府执政后期围绕600亿美元援乌法案的拉锯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当然,特朗普会尝试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俄乌冲突,但这对于德国和欧洲并不一定是好消息,欧洲担忧特朗普可能同普京总统开展“越顶外交”,可能会牺牲欧洲的利益。
另一方面,特朗普的执政风格是不可预测性以及极限施压,而德国人传统上比较习惯于提前规划,事先有预期。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习惯搞交易的特点,加上在第二任期计划重用政治素人,肯定会给德美、欧美关系带来新的挑战。
在北约的问题上,德国从2024年开始军费占GDP的比例达到了2%的标准。但如果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内,美国逐步减少对欧洲军事和安全领域的支持,或者选择性地仅仅为那些军费占GDP比例“达标”的国家提供安全保障,同样会对欧洲安全格局带来很大的冲击。关于这个问题,欧洲的政客与民众可能存在不一样的视角。但总体来说,特朗普上台以后,欧洲在安全领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继续依赖美国和北约,而是被迫需要更多强调战略自主。
在开展贸易战的问题上,拜登政府还会更多的区分目标,区别对待同欧洲盟友和中国。但是特朗普更多会从“美国优先”的视角考虑问题,不以意识形态划界和区分所谓“战略对手”和盟友,谁在美国投资,给美国创造就业岗位,谁就可以避免关税,否则就会面临惩罚性关税。欧盟被迫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欧美关税战做准备。
观察者网:您在研讨会的发言题目是德国“超级政治稳定时代的终结”,能否简单介绍一下对德国政治走向的观察?
伍慧萍:在欧洲内部,相比法国、意大利、荷兰等国家,德国的政治格局历来是非常稳定的,是欧洲政治“稳定锚”。但是,如今德国政治的稳定性正在逐渐下降,目前则处在政权交替的调整期,德国在2021年选举中还一度体现出国内政治共识,也随着现政府的提前解体而日渐削弱。这在二战后的德国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当然,“交通灯”政府的提前解体并不意味着德国成了风险源。不过,事态的发展同一些专家或媒体的预测相反,尤其在特朗普胜选的第二天,德国并没有在这一重要变化中展现稳定力量,相反出现“交通灯”政府提前解体的情况,也充分显示德国作为欧洲政治“稳定锚”的作用正在下降。
目前,德国、法国等大国在欧洲政坛的力量有所削弱,而小国、包括中东欧地区中小国家的影响力在上升。
观察者网:随着“交通灯”联合政府解体,如何回过头来评价由绿党主导的德国外交部提出的《中国战略》文件?其作为一份政治遗产会有多大的价值?
伍慧萍:过去3年来,从德国经济界到“交通灯”联合政府,整体上的对华态度与政策还是比较稳健的。德国绿党在执掌外交部后,竭力希望体现对外交政策的主导权,其主导出台的《中国战略》文件更多凸显了将中国视作“制度性对手”的一面。当然,这一认知也逐渐成为德国政治的基本论调,无论明年提前大选后绿党是否参与联合执政,这种对华认知依然会延续下去。
目前看,未来一段时间内,德国包括欧洲在对华“三重定位”方面的认知仍会趋向固化。尤其是,随着中国的相对实力不断上升,在汽车制造等产业方面对德国自身的竞争力也提出了很大的挑战。当前,德国的制造业包括汽车工业都面临较大困境,经济竞争力有所削弱,经济持续低迷,这更多是其自身的内在原因以及俄乌冲突等外在因素造成的。
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发布的GDP年均增长率统计及预测。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德国会坚持将中国视作“制度性对手”的定位,坚持强调对华“去风险”、“降低依赖性”,这也是《中国战略》文件的核心内容。就算明年德国政府换届,这些主导思想依然会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