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短篇小说)
文/王纪伟
周五晚上11:30,我回到自己家。
门的密码锁坏了有一年了,我用钥匙开了门,养的两只猫——咖啡和豆豆听到钥匙开门声时,就已经在门口等着我。咖啡已经两岁了,成熟稳重些,豆豆还未成年,开门的一瞬间想逃到外边去。我预判到了它的行为,一边开灯,一边用脚挡住了它的逃跑路线,豆豆第N次逃跑失败。
房子是个老破小,户型很方正,从三等线处切开,三分之二是客厅和卧室,剩下的三分之一成了厨房和卫生间。这是我30岁时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当时咬着牙把自己几张银行卡的钱全部掏干净,才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偏僻区域拥有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因为没钱再次翻修,所以屋里的家具还是前业主留下的,都是些和房子一样年纪的物什,我一边住一边丢,3年过去,目前客厅只剩下一个冰箱,一个桌子,一个椅子,倒显得干净利落。
给猫加了新的猫粮和水,咖啡在旁边敞着肚皮撒娇,我摸了它两下,旁边豆豆吃醋,便顺道一起撸了撸,之后进卧室,换上睡衣,去洗漱,收拾完一看表已经过了零点。
最近因为多个工作任务堆在了一起,所以经常加班。虽然熬夜不好,但我还是习惯把自己追的动漫看完一集才打算去睡。今天这一集很值得期待,是原著里在上元佳节,两位主人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小说里写的唯美且浪漫,不知道动漫能否把名场面还原。
打开投影仪,窝在被窝里,投屏看了起来。
在漫长的剧情铺垫后,终于在一个个“前方高能”的弹幕里,演到了关键情节——屏幕里出现了漫天的孔明灯,男主彩衣环身,身姿飘逸,救下了与他纠缠一生的人。弹幕里习惯性沾沾喜气,屏幕变成了许愿池,大家都把愿望打到了公屏上,我也发了一条弹幕:好希望我永远年轻,永远18岁啊……
“啊,你谁呀?这哪儿啊?”
突然旁边蹦出来一个声音,把我吓一跳,他一扭头,被窝里多了一个男的。不对,这不就是我吗?这不是我18岁的时候嘛。
18岁的我依然很懵,他对于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且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被窝里有些错愕。出于本能,他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发现衣衫完整,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的双臂交叉护住了自己的胸。
“大哥你谁呀?这哪儿啊?”18岁的我又问了一遍。
我也懵了,难道愿望成真了?先不管这些,虽然两个男人都是我,但是在一个被窝里,还是有些尴尬。我赶紧下床,开了灯,站在床边解释道:“王小伟,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没对你做什么,我发誓。”
18岁的我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到这来了,我不是刚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睡觉呢?咋跑这里来了。”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可能穿越了,我是33岁的你,你是18岁的我。”
“什么?大哥,你是看《哆啦A梦》看多了吧,还穿越呢?我看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你这个老男人,咋还有这癖好!我要回家,你别拦我,不然我就报警了。”说着,18岁的我也从床上下来,打开门就往外走。
“你在香多多打工,喜欢汪晓丹,左手虎口处有个疤,最喜欢的动漫是《数码宝贝》,还有你的屁股上……”
“好了好了,闭嘴闭嘴。”他转身捂住我的嘴。
“这么说,我真穿越了?你真是33岁的我?”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那我咋回去呢?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待着吧,明天中午我还要去香多多去上班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是刚刚看动漫,在弹幕上许愿,然后你就来了。”
“那还真奇了怪了,算了,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能穿越过来,说明我可能是被选召的孩子。”他已经没了一开始的警戒,脸上全是欣喜和骄傲,这表情我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对了,刚刚着急,没来得及看,这是未来我的房子吗?不对,是咱买的房子吗?”他开始四处打量。
“嗯,三年前买的,很小吧,也买不起大的,只能凑合住了,哪天失业了,好歹有个依靠。”
“不小啊,你看这客厅,这卧室,还有厨房啊,我将来肯定每天下班回家自己给自己做好吃的,是不?”
“那倒也没有,厨房最多就是煮个方便面,我们现在的人下了班,都用手机点外卖。”
“哇塞,全触屏啊,我好厉害啊,这手机得老贵了吧?”
“还行,也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四五千块钱吧。”
“我这么厉害吗?我还以为我毕业后,工资只会有两千多呢,这比我想的要多一倍啊,你知道的,我现在给香多多打工,一个月也就200,嘿嘿。”
他拿着我手机想玩,我告诉他开机密码没变过,和之前的一样,他第一时间找到QQ登录了进去。
“咦,咋都不在线呢?哦,估计是穿越了,时间对不上,说不定那边是后半夜,他们都没醒呢。哈哈。”说完,把手机还给了我。我没告诉他,现在很少人用QQ了,之前的好友,现在基本也不联系了。
“真的太棒了,未来的我原来有这么好的一个房子,还有一份工资那么高的工作,还可以用手机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太美好啦。对啦,为啥就你一个人呢?我不应该毕业就和汪晓丹表白,然后我俩双宿双飞,成双入对,一辈子在一起吗?”
“哦,表白失败了。人家不喜欢你,毕业刚半年,人家就结婚了,你当时还去人家婚礼,喝醉酒,当场哭啼啼的,被人家给撵走了,QQ也把你拉黑了。”
“啊,好吧。你这剧透了都。”
“那你回去后,就别表白了吧。还能当朋友。”
“那不行,谁知道我回去后,还记不记得现在的事情。就算记得,我也要按照计划表白,说不定她也穿越了。她也看到了未来的她,未来的她婚姻不幸福的话,让她答应我的表白,也不一定呢。嘻嘻。”
他这样说,让我一瞬间的错愕,但也就一瞬间,之前的我确实自信,现在的我害怕“普信”,畏头畏脑已经习惯了,反而忘记了曾经张扬且勇敢的自己。我甚至有些嫉妒他,我决定要打击他一下:“你表白失败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工作其实也不好,现在四五千的工资只够吃喝拉撒。这个房子你是十年省吃俭用,没有打过车,没有买过超过100的鞋子和衣服,生病了也不敢去医院。好不容易攒够钱买下来的房子,刚买房价就跌了,现在赔了快一半了。你现在要每天加班,不做饭是因为没时间做。你没有朋友,好多同学都不联系了,现在这个城市你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你胖了四十多斤,眼睛也近视了500度。刚过30岁,两只手都得了腱鞘炎,腰还不好。所以,未来的你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怔住了,坐在客厅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我打开冰箱,拿了一盒牛奶,放在他前边的桌子上。
“咱们爸妈还好吧?”他突然问我。
“还好,现在一个在老家看着地,一个在新疆打工。”
“那我觉得未来的我,过得很好哇。”
这时换我愣住了,这怎么就好了?
“我自食其力、父母健康,虽然听起来加班很累,但是我有工作和收入,能每天喝到牛奶,我竟然还会养两只猫。我没有成为父母的负担,没有流浪,没有长成一个坏大人。我的朋友可能将来会失去联系,但他们没有找我借钱,一定是没有发生大灾大难,大家都安然健康的存在,想想都超级幸福的。”
他抬头看我,头顶的灯照在他脸上,那一刻,他真的超像被选召的孩子……
作者简介:王纪伟,供职于重庆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