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热播,年代剧的喜剧表达与突破

齐鲁壹点 2024-11-21 16:01:27

最近,一部年代剧《小巷人家》很是让人上头。明明剧中尽是些吃饭、吵架、串门的琐碎小事,却看得人欲罢不能。除了成功的人物群像塑造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社会风貌的还原能力,《小巷人家》以幽默诙谐的叙事语言,为观众描绘出一个真实又熟悉的年代图景,豆瓣8.2的开分成为今年口碑最佳年代剧,妥妥的爆款。

有网友评论,“因为《小巷人家》带来的快乐,2024年似乎有了一个美好的尾声”;也有人说,“庄家和林家的生活里,有我们一路成长的影子”,优秀的喜剧年代剧给不同观众带来的喜悦可见一斑。

为年代剧注入喜剧表达,似乎并非《小巷人家》一个孤例。它在前一段时间得到认可的几部年代剧中均有所体现,在更久远些的电视剧作品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父母爱情》等中,也有迹可循。喜剧表达能不能为年代剧这个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电视剧赛道带来新的附加值?伴随着《小巷人家》的出圈,或将成为另一个出圈的艺术话题。

其实,这些年以来,“年代剧”早就形成一套固定的模式,想要抓人并不容易。凭什么《小巷人家》能异军突起,让人看着看着嘴角上扬?上来三场令人捧腹的喜剧性场面里或许藏着答案。

剧情开始于上世纪70年代末期,苏州棉纺厂家属区的一条小巷里。原以为年代剧开端平平,谁知一上来就是场令人捧腹的喜剧。“你不给我分房子,我儿子就住在你家!”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棉纺厂女工宋莹(蒋欣饰)大半夜抱着儿子林栋哲来到张书记的住处,敲开门后,二话不说把儿子塞在张书记手里。在围观群众惊愕的目光中,宋莹头也不回地走了。四五岁大的儿子林栋哲冲着张书记,奶声奶气地哭喊:“我爸爸给你搞到了电冰箱票,你不分给我家房,就是你欺负我妈,欺负我家!”

这一幕,直接将观众拉回1978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之初。在国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中,无数人的生活将要随之发生改变。短短几分钟的这场戏,不仅交代了计划经济时代单位分房的时代背景,还把蒋欣饰演的宋莹这个主人公既泼辣又柔软的复杂个性勾勒了出来。她是棉纺厂的“铁姑娘”,技术出众任劳任怨,成家很久三口人还在挤集体宿舍。房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经此一闹腾,宋莹“刺头”的名声传遍了全厂,但宋莹不在乎。最终,她分到了房,却失去了评先进的资格。但不要紧,丈夫体贴她,儿子懂事地用蜡笔给她画了张“个人先进”证书,暖色调的喜剧氛围凸显着林宋之家的温馨。

第二场喜剧发生在庄林两家人之间。同样分到房子的,还有厂里的女工、庄家的大儿媳黄玲(闫妮饰)。宋莹和黄玲就这样成了邻居。为省钱,两人寻思在小院里种蛇瓜来贴补家用。没想到蛇瓜长势太好,吃不过来,最后连送都送不出去。更好笑的是,“皮猴子”林栋哲将蛇瓜伪装成蛇扔进教室,吓得女同学惨叫,老师不得已叫来了家长,丢了面子的宋莹决定用连吃一个月“蛇瓜”,给儿子来一次“触及灵魂”的教育。蛇瓜不仅成了林栋哲的童年噩梦,庄家两个孩子的荷包蛋也常要面临被栋哲抢去的命运。

《小巷人家》的日子苦不苦?苦是肯定的。但充盈在每处细节里的喜感,说明了物资匮乏的生活也能流出蜜来。不宽裕的物资条件,让下馆子吃碗面也成了奢求,第三场喜剧就发生在庄家女儿生日时。为帮筱婷过生日,宋莹想出了点子,请隔壁的母女二人和自己去松鹤楼吃面。偷偷摸摸的举动和筱婷的反常让林栋哲看出了端倪,他一路跟踪,发现了母亲抛下自己吃独食,大闹饭馆之余他边哭鼻子边数落宋莹“抛夫弃子”的场面,令人忍俊不禁。

人物是时代的一个缩影,作为创作的另一重镜像,年代剧里的女性形象也在通过喜剧表达,呈现出不同以往的个性。和《南来北往》里姜妍饰演的姚玉玲广受好评类似,《小巷人家》对宋莹、黄玲等女性角色的塑造,也不再仅展现她们在面对生活困境时所表现出的忍耐、坚韧和无私奉献的“悲情”一面,更着力于展现她们打破母职困境的透彻而豁达,揭示了女性形象在时代洪流中的自我觉醒。

以上三场冲突以喜剧的方式,既写出了生活的难处,也写出了难里的小确幸。故事不悬浮,情感不浮夸,不仅跳出了以苦难或怀旧做滤镜修饰的年代剧的固有套路,趣味性和生活性拉满的同时,也描摹出中国人乐观向上的精神内核。

细想之下,以喜剧表达创新年代剧叙事,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潜伏在了中国电视剧的美学传统之中。比较久远的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空镜子》《父母爱情》;比较近的有《父辈的荣耀》《南来北往》《小巷人家》。

年代剧通过喜剧元素的合理运用,能在一定程度消解其严肃和沉闷的氛围,使这类通常有着宏大叙事目标的作品更有趣更接地气。《小巷人家》用了很多喜剧元素去化解生活的苦:林栋哲的裤子一直都是破的,即便有新的,也是用庄图南的裤子改的;庄筱婷的新衣服是拆了旧毛线织的,住的小阁楼是用旧木头和旧玻璃硬是在逼仄的空间里搭出来的。三个孩子卖牙膏皮、借小人书的日子虽清贫,但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快乐,喜剧展现的是困境中的温度。

其次,这些喜剧表达呈现出一个共同的特征:导演并不刻意要把作品拍成一部喜剧,而是让喜感在人物的言行举止和生活细节中流淌出,通过幽默诙谐的配乐烘托出。一些幽默俏皮的桥段,往往是伴随着人物弧光慢慢显影的。作为现实题材的重要组成部分,年代剧自然不能回避现实社会中的矛盾和人生困境,而喜剧表达的加入,能恰到好处地避免作品滑入过度渲染苦难的“灰色空间”,从而让作品的调子明亮。这也为现实题材创作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既展现矛盾冲突,又不放大矛盾冲突,在真实的生活和镀了金的记忆之间,寻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并行于以《人世间》为代表的经典年代剧风格,这种以喜剧书写生活的方式,常常表现为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喜感的增加不仅不会破坏年代剧的真实与厚重,还展现出了时代日常中的烟火气,不刻板、不呆板,细节堆积起时光的流转,特别生动好看。喜剧因素也为年代剧赋予新的生命力,更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和观看习惯。它常能让观众在观剧时会心地笑。“救命,我大牙都要笑掉在《南来北往》这趟列车上……”当现代人看《南来北往》剧中绿皮车的状况,看着硬座底下还躺着人,行李架上还挂着人,挤在车厢中间的大包小包,吸引着窃贼们的目光。物资富足的当代人,怎么能想象出,物资匮乏的时代里,人们还能具有获得快乐的能力。

不过,年代剧的喜剧表达之高明,在于它不是为笑而笑,为搞笑而刻意去设计什么段子,而需要精准捕捉到人物和生活的本质,巧妙地用喜剧表达去推进人物,搭建人物关系。

从《南来北往》不打不相识的师徒冤家,到《父辈的荣耀》林场顾长山家里几个孩子的鸡飞狗跳,到《小巷人家》里裤子一直都是破的林栋哲……喜剧效果拉满之余,过去年月紧迫的物质生活与富足的精神世界,好像因此而“活”了起来。这样的“笑”与“甜”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是能让70后、80后、90后看了又看,产生共鸣与回忆的,也是藏着当代人情绪出口的。

“越是渺小的事,越容易被时代抹平,但往往就是那些被抹平的渺小,能够打动另一个时空的我们。”细想之下,《小巷人家》几乎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故事,它不是用一个又一个狗血抓马的戏剧冲突来吸引观众,而是真正捕捉到了藏在细碎日常下的真情实感,这种剧作往往更需要对人物进行极其细腻的描摹,画出真实而动人的人物弧光,并将看似琐碎的家长里短、人情往来拍出韵味。这是极其需要创作技法与功底,以及对情感、人物的细腻感知的。

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喜剧自然而然成了一种“刚需”。电视剧作为迎合大众审美趣味的艺术形式,需要在娓娓道来中提升观众对生活的认知和审美,并带来治愈的力量。喜剧表达作为更符合当代审美的方式,为年代剧边界的突破呈现了另一种可能,因为唯有乐观与勇气是推动社会进步与创作最终能够打动人的朴素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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