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金凝
没有一个朝代,比宋朝更懂生活、更懂美。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宋韵是一场绵延千年的文化盛宴,她实在瑰丽灿烂,实在浩瀚无边。
我怕我笨拙的笔写下那些粗鄙文字,是对她的不敬和亵渎。我只能以最虔诚最恭敬之心,写写我略微熟悉的关于宋代诗词的文字和故事,以此一窥宋韵之美。
记得小时候,在一本《西湖民间故事》的书里读到了“岳母刺字”的故事,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精忠报国的爱国事迹和精神,第一次深深印刻在我幼小的心扉。
同样在这本书里,还了解到油条的来历,让我颇觉有趣。从书中得知油条在江南一带为什么被叫做“油炸桧”。在1142年,岳飞被秦桧夫妇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愤慨。当时,杭州的百姓为了表达对秦桧夫妇的愤怒,发明了一种新的早点——“油炸桧”。将面团捏成秦桧和王氏的形象,然后将它们放入油锅中炸制。幼小的我,对秦桧恨得直咬牙,看到“油炸桧”的由来后,不禁拍手称道,喜滋滋地告诉了一个个小伙伴“油炸桧”的来历。
《西湖民间故事》中还刊登了起源于南宋的《白蛇传》,白蛇和许仙蛇人相恋的故事让小时候的我惊讶不已。《西湖民间故事》整本书里的故事脍炙人口,可读性和趣味性都非常强,至今难忘。
后来在小学三年级时背过陆游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懵懂的我,听老师说陆游是宋朝爱国诗人,诗人殷殷叮嘱他的后代,当大宋军队收复中原失地的那一天,举行家祭时,别忘把这好消息告诉你们的父亲。爱国的种子,在心田里萌发。似乎在那一刻,通过这一首亲切平易的诗,和千年之前诗人的心连通了。
到了初中,学了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读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时,一个视死如归、凛然正气的英雄形象出现在我心里,如此壮烈而辉煌,照亮了我、感动了我。
时间到了高一,至今清晰地记得在高一,开学不久便是中秋节,学校给高一新生举办了中秋晚会。晚会上有一位年轻的老师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我听了有一种被电直击灵魂的震撼,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宋词是如此优美、如此深情。应该就在那时,老师的朗诵为我埋下了一颗热爱宋代诗词的小小种子。
在接下来的高中语文课中,读到岳飞慷慨壮烈的《满江红》中,“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气吞山河,“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雄豪之音,震耳发聩。让我回想起幼时《西湖民间故事》中岳飞的故事,岳飞有血有肉的形象在我心里立体丰满了起来。
又在《岳阳楼记》读到范仲淹“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的深沉的忧患意识。我想我们提倡的“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就源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吧。
在后来的高中语文课本中,陆陆续续读到了苏轼、辛弃疾、李清照、柳永等宋代诗词文章。纵观整个中小学语文课本中选录的宋代诗词文章,就是一部宋代诗词文章的发展史。
宋代的民族矛盾空前激烈,三百年间外患不断,尤其是北宋末年以后,面对山河破碎的现实形势,大批爱国文人不得不歌吟以抒愤,以爱国为主题的佳作层出不穷。这些作品不仅记录了当时山河破碎的社会现实和人民渴望统一的家国情怀,而且用文字维护了一个民族的自信和尊严。
视觉中国。
进入大学后比较空闲了,曾经种下的热爱宋代诗词的种子萌发了,我真的把《宋词300首》全部背完了。
大学毕业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在写这篇征文之时,曾经背过的宋词仿佛在我心中复活了,那一句句优美而深情的句子在我胸中喷薄而出,我重新梳理拜读,想在这些诗词文字中一窥宋韵。
在我眼中,宋韵是旷达的,是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磅礴大气;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浪漫;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通透。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豪放。苏轼三起三落,也磨不平亢言直论、针砭时弊的棱角,也熔不掉纵情天地、飒然洒脱的傲骨。
宋韵是温婉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中“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的浅酌低唱;是《声声慢》中“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深秋哀思。
李清照用纤细的笔触,书写出生活中的小欢喜和大哀愁。温婉细腻的她却巾帼不让须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语出惊人、掷地有声,抒发了忧国忧民之情。
宋韵是多情的,是柳永笔下“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离愁别绪;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多情多思。
如果说李清照展现了宋韵的雅,那么柳永则将宋韵的俗推向极致。柳永的多情体现了宋韵的市井风情,融入了坊间烟火,将宋代城市的繁华与市井百态勾勒得栩栩如生。宋韵因此不仅文人独赏的清高之音,也成为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像青花瓷上的一抹素纹,虽简单,却意味深长。
宋韵是激烈的,是辛弃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是“醉里挑灯看剑”的刚,是登上北固楼时“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的壮烈情怀。
宋韵,是苏轼我欲乘风归去的恣意,是李清照小窗听雨的低吟,是柳永烟花巷陌的离愁,是辛弃疾边塞疆场的激烈,更是岳飞和文天祥深沉的家国情怀。不论豪放派还是婉约派,都至始至终贯穿着忧国忧民和爱国情怀。
因此宋韵不仅是文雅的、缠绵的,更是雄浑的、有力的,如同青花瓷器上的大写意,墨韵浑厚,气势磅礴。
宋韵之美,美在刚柔相济,雅俗共赏。她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更是一种爱国的信仰。
爱国,是人世间最深沉、最持久的情感,也是最自然、最深厚的崇高之美。
这些抒发深沉爱国情怀的诗词,穿越千年,传承至今,教育和鼓舞了无数读者,至今影响和塑造着现代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
这就是我眼里的最美宋韵。她历经时光打磨,依然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