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写川藏公路

金台资讯 2024-11-28 12:08:27

纪念川藏公路通车七十周年、“两路”精神十周年之际,我的33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路魂》出版发行。该书被列为“国家出版基金项目”、2023年度中国作协重点扶持作品。

如何在川藏公路通车七十年的今天,用全新的视角再写川藏公路,于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回眸七十年,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大西南塑路魂,誓言“把红旗插在喜马拉雅山上”。“蜀道难,蜀道难于上青天”,大诗人李白的慨叹,道出人类用双腿走出文明的艰辛与悲壮。将唐朝出蜀的茶马古道与今夕川藏公路相比,新中国在世界屋脊不但创造了人类公路史的奇迹,也刷新了路文明的高度,关键在于延续着中华文明基因里“精卫填海”“女娲补天”“愚公移山”的精神魂魄。因为,新中国在全世界公认地质结构最复杂的横断山地区,用钢铁般的意志完成了人类无法想象的壮举。

写此书的目的是在先期作家们的基础上,从更加宏阔的维度,俯瞰川藏公路的前世、今生和未来:一是新中国刚成立不久,中国军队同时在朝鲜、在西藏保家卫国;二是第一次比较川藏公路和史迪威公路的兴衰;三是从茶马古道、孙中山川藏大铁路计划、刘文辉康藏公路,洞见只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和人民才能完成这一伟大工程。以历史和文学的手段描摹川藏公路的时代画卷、文明画卷、精神画卷,展示“一带一路”中国段的世界范式。

在动笔期间,我大量阅读了纪念“两路”精神十周年到六十周年的作品,除了被几代作者用心血著述的文字所感动、所敬畏外,还必须脱茧“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壁垒,写好中国故事,共享人创造进步的荣耀。此外,动笔前,我也一直提醒自己,针对川藏公路的书写,务必站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坐标点和出发点,规避因纪念日而应景的泛泛而谈,全景式地书写七十年来,因“交通兴则百业兴”,这一“纲举目张”所铺展的丰硕成果。

四十年前,时任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率团考察西欧,曾惊叹于西欧的高速公路网,那时中国没有一公里的高速公路。当时西方主导的话语平台这样描述中国,要实现梦想好比“让航空母舰在硬币上转圈”。

四十年后,“人类发展史上最激动人心的例子超越想象”,改革开放正收获来自国际社会的普遍赞誉,中国公路总里程、高速公路里程、高铁里程世界第一。

短短的四十年,中国交通奇迹,到底由什么精神动力推动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答案在深入探寻中逐渐明晰:应运川藏、青藏公路而升华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的“两路”精神,在世界屋脊向世界浓缩了人类文明进步,而且成功走入百年大党的“精神谱系”,成为中国人的精神丰碑。

川藏公路建成八年后的初冬,我降生在川藏公路重镇康定,从小目染川藏线的车轮滚滚,之后三十四年有在川藏公路沿线的记者经历,深度体验了川藏公路的巨变。之后,常常把川藏公路、河西走廊,作为西藏和新疆与外界交流的原点,因为它们是集长城、古城、边关等历史文化遗产于一身的文明走廊,两者的开放与封闭尺度与中国的兴衰相关。

因此,川藏公路对于我有双重含义:

它是具象的路,像一条穿越时空的哈达,铺展在广袤的青藏高原。从此,青藏高原以车、路、人之间的密切联系,“万花筒”般地呈现了川藏公路迈向中国式现代化的实景实绩;

它更是一条精神的路,犹如投影在大地上的巨幅唐卡,细密地描绘出张国华将军、谭冠三政委、张福林烈士、怒江十英烈、雀儿山五道班陈德华、时代楷模其美多吉等一座座精神的丰碑。虽英雄已远去,但英雄们的精神、经验、人品、人格所构成大写的“人”字,与日月同辉,值得去书写与讲述。

如何打破“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危局,给世界讲中国的故事?

改革开放的巨变提升了我的认知,认为书写不能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文化叙事中自娱自乐,而是要大胆地突破信息茧房和自感舒适的同温层,让不同文化区的人知晓、理解、接受,分享与共享。

共享的端倪表现在二〇二三的春节,全世界华人区庆祝新春佳节之际,意大利、法国、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地的外国人大量涌入华人社区,中国文化润物细无声地潜入他们的兴致中,他们舞狮子、跳秧歌、敲锣鼓、挥扇起舞,充满中国民俗的文化场面,让我茅塞顿开。

孙中山先生曾说,“道路者,文明之母也,财富之脉也”。“交通兴则百业兴”的道理就在于共享共情同心。交通犹如一棵大树的主干,它生发出密如蛛网的枝干,串缀了广大农牧区,脱贫攻坚的伟大成果,在这个密如蛛网的体系内,惠及到每一个末梢,像春节分享给世界的舞狮舞龙,让世界看到不一样的东方文明。

这温暖的光芒,何不用饱含理性而温情的笔触,像庖丁解牛一样,把根植于“人民至上”的“两路”精神结出的硕果分享给世界,照见中国勇气和智慧。

顺着这个思路分析新中国交通史,川藏青藏公路能冠以“精神”之名,为何写进中国共产党百年大党的“精神”谱系,便会豁然开朗,不禁要问,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一伟大壮举?

曾经因写长篇小说三部曲《康巴》《命定》《家园》,游历滇藏时,采访过川藏、滇缅公路。奇妙的是两条公路都诞生于世界最年轻、中国最长、最宽,兼有太平洋和印度洋水系的万仞千壑的横断山地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世界东方,横空出现两条改变亚洲的地缘格局的传奇公路——“史迪威公路”和“川藏青藏公路”。

两条公路,两座丰碑,两个经典,两个传奇。

史迪威公路开辟了二战交通史的新纪元,体现出决策者的战略眼光、格局和胆识;川藏青藏公路绝非仅仅开辟了新中国建设史上的新纪元,而是在平均海拔4000米、地质结构最为复杂的世界第三极,这个新中国“一号工程”,在没有地图和水文资料的情况下,解放军和筑路民工用铁锤、铁锹、铁铲,用生命和意志,硬生生在奇、难、险、峻、恶的世界屋脊,刨出一条保家卫国的生命血线,创造了世界交通史上最伟大的壮举,同样映照出决策者的战略眼光、格局和胆识。

七十年后回看“史迪威公路”,曾经凭借雄厚的美元和先进技术装备修筑的路,而今已是杂草丛生,布满畜粪,不少路段甚至露出七十多年前铺路的原木路基,随二战结束而结束,神龙见首不见尾。

反观川藏青藏公路,七十年来从泥巴路、柏油路、高速路再到铁路,其间建设和养护从未间断,凭借国力不断升级,成长为多声部合唱的政治路、国防路、经济路,文化路、旅游路,一路上照见着人民的奋斗之志、创造之力和实践之果;成为鲜活的没有围墙的爱国主义、民族团结、“两路”精神的教育基地、示范长廊;成为党的十八大后举世瞩目的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幸福路;更是“一带一路”倡议给世界“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

回眸川藏公路时光长廊,如何在“两路”精神七十周年之际,拿出一部什么样的作品来缅怀英雄、激励后人,用精神的火炬照见中国式现代化国家的奋斗途程;如何站在更高的维度,走出传统宣传的边界,站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去透视“两路”精神的历史意义、当下意义和未来意义?对写作是巨大的考验。

我试图尝试用更宏观、更细腻的视角探寻“两路”精神的肌理和脉络。

一千三百多年前,当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喜结良缘,便有了大昭寺门前汉藏一家的唐蕃会盟碑;当汉地的茶和藏地的马在古道握手,便有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名的人类大爱之歌——《康定情歌》;1906年,赵尔丰奏请朝廷在茶马古道基础上修建牛车道,足见其巩固边疆的战略远见;民国初年,孙中山提出“川藏铁路事关中国国家安危存亡”的战略设想;1948年刘文辉组织修建雅康公路,仅初通余月,最终搁浅。一朝接一朝的仁人志士,虽有雄略,憾有未尽事业。于是,从历史的演进得出举世勿争的事实:在世界屋脊完成这一人类的壮举,非中国共产党莫属。

文明的最终落点是人的进步,人的生命的价值体现在被重视、被认同、被肯定。社会的发展最终体现在人的发展。作为一名生于斯长于斯的高原人,惊叹的不仅是川藏公路,更多是沿途的沧海桑田,是在此基础上的全面升华,是公路沿线人的变化、人的素质的变化、人的观念的变化、人的幸福指数的变化、各族人民同心跟党走的变化。特别是新时代创举出的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青藏画卷。

基于此,我分将三个部分来书写《路魂》的内涵:一同构建精神的文化长城。

塑魂之路——书写七十年来,以中国特色的模式亮相于世界民族之林;巨变之路——书写七十年的发展,四个自信具足“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一带一路”——书写多元文明,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这个蓝色星球的必由之路。

没有伟大的文明就没有伟大的国家,继承这样的文化遗产,才是真正的东方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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