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这一宣泄情感的方式,实则有着天壤之别的境界差异。低者,口出污言秽语,粗俗不堪,徒增厌恶;而高者,虽通篇未着一字脏言,却能使被骂之人亦为之倾心赞赏,此等境界,骆宾王堪称登峰造极,其《讨武曌檄》堪称千古第一骂文。 骆宾王生于 640 年,然而命运的轨迹在 684 年戛然而止。这一年,武则天废黜中宗李显,临朝称制,李唐王朝的江山社稷摇摇欲坠。李唐旧臣李敬业于扬州举兵起事,骆宾王身为其幕府幕僚,当仁不让,挥毫泼墨写下《讨武曌檄》,并传檄四方。 这篇檄文洋洋洒洒五百余字,以骈文之精妙笔法写就,行文之间合辙押韵,仿若天成,读来朗朗上口,令人欲罢不能。其开篇第一段,便如利刃出鞘,直刺武则天的要害。从性格特质到道德品行,将武则天描绘成一个阴险狡诈、靠狐媚手段上位之人。她于外朝勾结奸佞小人,致使忠良惨遭迫害;于内宫更是恶行累累,杀姐弑兄、谋君害母,无所不用其极,如此种种,终得篡夺大权。这般犀利的言辞,仿若将武则天置于历史的审判席上,先声夺人,凭借对其人品的强烈谴责,迅速赢得天下人对反武行动的认同与共鸣。 第二段则笔锋一转,着重确立李敬业起兵的正义性与合法性。李敬业家族本姓徐,其祖父乃是唐初赫赫有名的徐世绩,赐姓李后,家族荣耀更盛。作为忠良名将之后,李敬业起兵乃是为了匡扶李唐江山社稷。骆宾王在此处运用夸张的文学手法,极力渲染李敬业大军的威武之师形象,“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这般气势磅礴的描述,如洪钟大吕,极大地鼓舞了反武势力的士气与信心,让他们坚信自己所投身的乃是正义之师,必将战无不胜。 文章末段,骆宾王更是使出攻心之策,诱降敌方阵营之人,并许下丰厚爵赏,“凡诸爵赏,同指山河”,同时也以严厉的措辞警告那些三心二意者,必将面临灭族之灾,“必贻后至之诛”。全文以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作结,此句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读来令人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当这篇檄文传至武则天手中,这位掌控天下的女帝竟也被骆宾王的绝世才情所深深折服,不禁感慨 “宰相安得失此人”。在她眼中,此刻全然忘却了这是一篇痛骂自己的檄文,而是沉浸于骆宾王那精妙绝伦的文字魅力与磅礴才情之中。骆宾王以其超凡的智慧与卓越的文学才华,铸就了这篇千古一骂的经典之作,使其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文学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也让后世之人得以领略到骂文所能达到的至高境界,实乃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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