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路,洪妹面店最后一天营业。
2000年,我在庆春路三瑞大厦上班,每个星期总有两三天是在大学路面馆解决午饭。彼时没什么社交平台,去哪里找好吃的大抵是靠朋友带着,别看大学路面馆好几家,我和同事们的目标永远是那家小破店,没有正经名字,只在油烟重重的墙上写着“面店”。
杭州的面馆成千上万,一般认为片儿川是共同的大IP,不过在大学路,猪肝面才是顶流。生面下锅,一面一煮,猪肝嫩得恰到好处,不粉不渣不带血,酱油色的面汤里也沉浸着鲜味。条件好一点的日子里,会在猪肝面的基础上加各种料,或者要求再炒个腰花——过桥、当炒菜都可以。
每个吃面爱好者都有自己的心头好,谁家的片儿川、谁家的大排面、谁家的虾爆鳝,但只要提起猪肝面,那是公认的,只有大学路猪肝面。
1994年,朱洪妹在大学路开了个店,她的公公、婆婆以前都在饮食店上班,她就跟着学了做点心的技术。一开始他们主打早餐生意,做馄饨、包子,后来才专门做面,随手在门口写了“面店”。后来大学路改造,他们也将面店做了翻修,这才挂上了“洪妹面店”的招牌。
“我老公的皮肤就不行了,他原先也在店里跟我一道做的,面店里么难免会烫着,有时是辣椒碰着,他的皮肤反应毛大嘞,所以他就不做了。”这些年来,朱洪妹和她的兄弟们守着小小的面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兄弟们打下手,洪妹在一个钟头里烧了50碗面。
30年时光给予的天赋
2019年,我第一次作为记者而不是客人回到大学路采访洪妹面店,时光仿佛驻足了:老板娘依旧在门口灶台边忙活,依旧是带着沧桑感的烟嗓,连跟她一起炒菜、煮面的,也还是她的兄弟们。
灶台前,抽油烟机发出很大的声响,朱洪妹不得不提高嗓门,实力演绎“说话基本靠吼”,久而久之,她就变成了“哑壳儿”。我们又聊了她的最强大脑,她说“没办法,我这边要管烧面、点菜,那边还要管结账,只有记牢一点”。早年间现金支付,还遇到过逃单的客人,她觉得自己开店时间久了,也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有的人看上去就油腔滑调的,那就会多注意一点。还是现在的年轻人素质高,来打卡的都是生面孔,从来没有逃单的。”
昨天中午,不少顾客特地赶来吃“最后一碗面”。
“我的大半人生都在这里了”
她坐在我面前,眼神放空,又似乎是满满的不舍。“我肯定是舍不得的,我的大半人生都在这里了。”其实她女儿早就劝她关店退休了,就是这份舍不得让她又留下来做了十年,这次是她爱人下了“死命令”:“你嫑看我在店里是老板娘,在屋里(杭州话,家里的意思)他是户主。他叫我不要再做了,再看看这几年确实身体撑不牢了,我就下了决心,退休吧。”
一位每天都来吃面的顾客拉着朱洪妹一起合影,他被洪妹叫作“最漂亮的帅哥”。
店里的不少老客人都看过朱洪妹手机里外孙女的照片,小小的姑娘儿穿着纱裙可可爱爱的,昨天刚满一周岁。当外婆的内心软软哒,所以我们常说,老板娘的尽头是回家隔代带娃。
摄影陈中秋
审核张倩林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