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张聪
如果电视剧也有编年史,那2024年的这一页上,必然会镌刻上《我是刑警》的名字。
年末空降的它是爱奇艺2024年热度第一的剧集,也是爱奇艺有史以来首部热度破万的刑侦大剧。在央视平台,《我是刑警》的酷云收视峰值达到4.1250%,收视峰值和集均收视双双打破了央视八套2024酷云最高收视纪录,同时,它还创造了央八酷云历史最高收视纪录,更19天蝉联全国全频道实时收视率排名第一。
在社交平台,观众感叹自己从中找回了十几年前看刑侦剧的感觉,源自上世纪生猛粗粝、老派硬核的“古典”风格,让豆瓣网友高呼“珍惜这样的剧吧”。
而当剥离大案要案的冲击力,《我是刑警》还给出了另一角度的震撼——破案的过程没有“金手指”,它靠的是一群人的坚持与信仰,是冰天雪地中的摸排走访,是体育馆内不分昼夜的视频监看,是陡峭山路上的艰难骑行,也是侦破技术革新的强大助力……
《我是刑警》中刻画了多个刑警真实工作的场景
“我拍的不是一部爽剧。”剧集完结之际,接受极目新闻记者采访的《我是刑警》导演惠楷栋坦言,他希望用最传统的方式演绎我国刑侦办案的手段和故事,“现在很多刑侦剧像韩剧,像美剧,但我不希望观众忘掉我们中国刑侦剧的味道。”
再造真实的场景:
跑了1万多公里取景
从零上40度拍到零下40度
找回原来的感觉,首先从真实的场景和氛围出发。
大约每一个点开《我是刑警》的观众,都会毫不例外地被“1.28西山矿抢劫案”牵动心神——一边,是春节前夕热闹喜庆的东北大集,一边,是寒风呼啸中漆黑冰冷的矿区办公楼。上世纪90年代真实的生活感和烟火气有多温馨,犯罪分子打破温暖的行径就有多罪恶。
冷,是这段故事的主要气质。为了还原这种冷,惠楷栋的团队在冰天雪地的鹤岗、双城、哈尔滨三地取景,因温度极低,东北段故事的日戏基本只能拍到下午4点,“4点之后的温度一小时能掉好几度,机器常常被冻到死机”。
惠楷栋(中间戴墨镜者)在《我是刑警》拍摄中
在故事里承担重要氛围的年前大集也是他们在双城专门搭建的一条街。惠楷栋是北方人,在他的记忆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东北缺不了大集市,“很多记忆中的细节,包括热腾腾的杀猪菜,我们都给还原了。”这种还原在惠楷栋看来也是为了更好地塑造白玲(马苏饰)的形象,果然,真相大白时,白玲的梦被丈夫击碎的痛苦,让观众感同身受。
剧中热闹的东北大集,是剧组在双城搭建的一整条街
采访中极目新闻记者了解到,《我是刑警》跑了1万多公里的取景地,从零上40摄氏度拍到零下40摄氏度。惠楷栋说,为拍好“张克寒案”,他们光是在重庆勘景就花了4个月。击毙张克寒的最后一场戏,美术组反映说现场缺了一根电线杆,“我说,‘复原它,立起来!’把这些细节还原好,就是向刑侦人员致敬。”
为拍好“东林案”“良城案”,他们甚至跑到山西的小县城里取景,“因为城市建设拆了太多地方,过去很多类似的场景都找不到了,没有了,那我们就根据真实的环境去选、去挖。”
“去表演化”的演技:
要“说话”而不是背台词
群像要会演但不能是“大熟脸”
真实的场景和氛围之外,惠楷栋希望从演员表演到镜头运用再到光效呈现,都走“朴实风”。
在《我是刑警》的好评里,有观众忘不掉白玲手指上刺眼的冻疮,有人说在宋小军受审的一幕中找回了看《烈日灼心》的震撼感,还有“西山矿案”秦川不起眼地挤在黑压压人头的会议室,张克寒抢到步枪后令人心生恐惧的闭眼嗅枪镜头……
惠楷栋说,这部戏里,他希望演员是“去表演化”的,也即不想看到演员的“表演”,“我希望这部戏跟别的公安戏、刑侦戏不同,观众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背景、表演、台词。”
他提到,这部戏的拍摄过程中他允许演员“磕巴”,“我让他们把台词记在心里,然后去说话,而不是背出来。”演员不仅可以结巴,还可以说错了重说,甚至说车轱辘话,“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下决心的,很多演员前几天不适应,经过几天磨合,大家说,太爽了!这才叫演戏!这才叫表演!”
找演员的过程也花费了剧组一番心血。惠楷栋提到,《我是刑警》全剧有名有姓的角色460多个,选角时,两、三百平米的办公室墙面几乎挂满了国内每个年龄段的演员形象。“我希望用那种演戏好,但是观众对他没有太深切记忆的演员,要摒弃刻板印象,不然代入感就差。”惠楷栋说。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他在东北段落的故事里用了80%的东北籍演员,《我是刑警》也由此拥有了胡兵、戴局、韩局、生子、宋晓军、李国英、张克寒等一系列鲜活的群像。
包括由于和伟饰演的主角秦川,惠楷栋回忆,于和伟在开拍时主动提及,秦川年轻时候的戏份不要当成一个主角来拍,尤其是在东北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普通刑警,就该在人群当中。”
秦川(于和伟饰)在东北的戏份往往处于人群中
“他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和伟对这个角色的理解真的很深,所以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那段故事里我就给他放到人群中去开会,基本上没有给过近景。”惠楷栋说。
“还原”中国刑侦剧:
它不该是美剧也不应是韩剧
拒绝爽剧,从细节处呼唤真实
去表演化的表演风格,真实的场景,粗颗粒质感的镜头语言,成就了《我是刑警》的底色,这,也是惠楷栋内心中国刑侦剧该有的样子。
采访中惠楷栋坦言,不管是作为一名男性导演还是一位男性观众,对于刑侦剧的拍摄,他是有个人情结的。虽然这些年,从《延禧攻略》到《鬓边不是海棠红》,他的名字与国风美学、梨园美学挂了钩,但早在1999年他就和刑侦剧结缘——当时,西安电影制片厂电视部创作、后来被称为是“中国公安题材纪实电视剧鼻祖”的《12.1枪杀大案》,就由他担任摄影。
惠楷栋在《我是刑警》拍摄现场
25年后,《我是刑警》的剧本来到了惠楷栋手里,他直言这是圆了自己的英雄梦:“我非常兴奋和激动,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又看到了当年刑侦戏的影子。”
他说,《我是刑警》里承载着自己的“野心”:这么多年过去,观众可能都忘掉了中国刑侦剧的味道,“为什么观众对《我是刑警》的评价会这么高这么好?因为大家很多年没有看到过真的刑侦戏,到底我们国家16万的刑警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们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我迫切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再次提及“真”,“只要足够真,观众是一定会感动的。”比如剧中公安干警单手持枪的姿势就经过严密考证和还原。此外,剧中大段的开会场景也是中国刑警破案的现实生活,“这才是我们中国刑侦办案的特点和特色——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白天摸排晚上开会。”
要求真,就不该害怕拍会议戏
他直言,很多刑侦戏、悬疑戏都不太愿意(拍)开会,也不会对刑警艰苦的破案实际作太多着墨,但这些恰恰是最真实的场景,“拍摄时我没有考虑观众会不会厌倦,因为我拍的不是一部爽剧,我们中国刑侦剧也不是美剧和韩剧,我就想让观众看到,真实的刑警办案过程到底有多难。”
《我是刑警》中“东林案”“良城案”两起积案的侦破难度让观众印象深刻
他还抛弃了这几年擅长的美学思维和镜头语言,不让任何所谓美的画面去抢走观众的视线。“我现在很欣慰,如果当时用了唯美的镜头,如果演员都‘帅’一点……我可能就错失了一次非常好的创作机会。”
(图片为《我是刑警》公开发布物料,惠楷栋图片由剧方官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