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是深奥而复杂的科学,医生的不断精进和突破,是医学发展的必然要求,更是对患者生命负责的体现。”普瑞眼科医院集团副总院长、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下称“中眼”)原屈光手术治疗中心主任刘泉教授说。
作为改革开放之初成长起来的眼科医生,精进与突破成为刘泉生命中流动的血液。40年来,在见证眼科技术飞速发展的同时,他精修医术,乘风破浪,勇攀高峰,成为国内外知名的屈光手术专家。他亦能看见每个独一无二的患者,耐心倾听其声音,温和细致地沟通,让其如沐春风,如临秋水。
异曲同工:从运动员到眼科医生
近日,在2024年深圳市医师协会羽毛球比赛现场,刘泉宝刀未老,身手敏捷,杀伐果断,代表深圳普瑞眼科医院赢得男双冠军。原来,温文尔雅的刘泉教授年轻时竟是一名专业羽毛球运动员。
1976年,高中毕业的刘泉在羽毛球国家队选拔中落选,便从广西羽毛球队退役,下乡到一个只有13户人家的村子。那里没水没电,他从电网主干线拉电进村,让每家每户用上电。在那里,他从头学习生存技能,种地、养猪、放牛、砍柴……“人生就像按下暂停键,再按重启键。”刘泉回忆道,“但这是难得的历练,以后遇到再难的事,跟这比都不难。”
1979年高考,刘泉成绩突出,本想报考北京体育学院,以后从事体育科研。不料该校当年在广西不招生,他不想将就普通体育院校,转而报考医学院校的翘楚——中山医学院(现中山大学),从此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大学期间,他代表学院参加广东省高校羽毛球比赛,连获3届冠军。1984年,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至中眼,成为一名眼科医生。
在高汝龙、龚向明、李春芳等教授指导下,刘泉在临床中不舍昼夜地学习,一年365天几乎都在医院。彼时,中眼的创始人之一、我国著名眼科学家毛文书教授要求,住院医师在前三年要始终负责管理住院病人。科室还会指定一位高年资医生当学习导师,每月阅读哪些书,要做读书笔记,并详细汇报。“年轻医生在最严格的要求下成长起来,基础知识、基础理论、基本技能都非常扎实。”他表示。
运动员和眼科医生,反差巨大的两个职业实际上异曲同工。“羽毛球运动员要重复训练每个简单动作,练习协调与配合(双打),眼科医生同样要反复操练手术技能,要求眼手脚的协调。运动员不服输的精神,让我在工作中遇到困难不退缩,努力突破。”刘泉说。
从眼病到视光:大师领路厚积薄发
1990年,经过考试遴选,刘泉作为优秀主治医师攻读博士,师从我国眼科界首位工程院院士李绍珍教授,她在白内障病因研究及临床手术治疗方面造诣深厚、成就突出,带领中眼成为国内著名的眼科机构。记忆中,恩师治学严谨,善于发现并及时纠正学生的不足,亦能慧眼识珠让学生发挥所长;她对视障者充满同情心,有一分希望,会尽一百分努力;她毕生致力于防盲治盲,常常下乡做免费白内障手术。
刘泉还有第二导师,来自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的胡志城教授,他是国际著名视光专家,被誉为“香港眼科视光学之父”,在近视、低视力、角膜接触镜等方面取得世界瞩目的研究成果。
“当时,视光学在国内几乎一片空白,李绍珍教授希望我在视光上有所建树。”刘泉介绍,我国传统眼科学侧重于眼病的诊治,以药物和手术进行治疗,视光学则聚焦于用光学手段来矫正视力,改善视功能。在欧美视光学有一百多年历史,与传统眼科学并驾齐驱。
1994年博士毕业,刘泉到世界第一所视光学院——成立于1894年的美国新英格兰视光学院深造,之后到视光学亚洲排名第一的香港理工大学眼科视光学院任教。
1997年刘泉回到中眼,作为主力参与创办中山医科大学眼科视光学系,这是国内首个在部属医学院校设立眼科视光学五年制本科专业,借鉴美国8年制和欧洲4年制的视光学教育。“我们将传统眼科学与视光学结合,相比以前国内眼镜学校2年制培养的验光员,人才层次更高。”他表示,该系为临床输送了一大批高素质的视光医生。
2002年,第九届世界近视眼大会由香港理工大学和中眼联合主办,聚集当时国际上近视眼发病机制及防控最前沿的研究。这是该大会首次在中国举办,时任中大眼科视光学系副主任的刘泉担任本届大会副主席。2003年,已走上管理岗位的刘泉成为中山大学管理学院EMBA学员,以提升自身领导能力、管理能力和全局意识。
深厚的眼病与视光功底,对刘泉做屈光手术影响深远。首先,他对患者眼底问题更敏感。曾有一位从青海赶来的、近视2000多度的患者,他在检查中发现患者视网膜颜色很浅,结合其常常眯眼、畏光的症状,判断可能有白化病,不适合做近视手术。其次,丰富的眼内手术经验使他更好把握眼内空间,ICL晶体植入更快更准。第三,他善于从视光学层面综合考虑屈光手术设计,满足患者用眼需求,如在全飞秒手术中做散光轴定位及角膜透镜中心定位等。
革新全飞秒技术:2012-13年度全球手术量第一
屈光手术与视光一脉相承,2000年在李绍珍院士建议下,刘泉将重心转向屈光手术。当时角膜屈光手术在国内起步不久,他勇于挑战新事物,相信在新领域大有作为。
据了解,1994年卫生部正式批准北京协和医院等五家医院首批开展准分子激光矫正手术,随后中眼也开展此手术;2005年飞秒激光进入中国,用于制作角膜瓣,角膜屈光手术进入“无刀”时代;2011年全飞秒来到中国,开启微创角膜屈光手术时代。
2012年中眼引进全飞秒手术设备,刘泉时任屈光手术治疗中心主任,带领科室全力探索全飞秒。当时,机器的能量没现在稳定,软件也没现今先进,医生对屈光度的选择多集中在近视700度左右,此度数在激光扫描控制、透镜分离和取出等环节相对安全。此外,由于机器无散光定位,很多医生尽量避免矫正散光。
刘泉团队对低度数患者进行技术攻关,摸索出最佳能量原则、综合定位法、二步分离法、层间水浸润分离法、散光定位矫正技术、个性化光学区设计等全飞秒手术的改良方法,使手术适应范围扩大到近视75~1000度、散光500度以内。彼时,中眼全飞秒手术量大大上升,国内外屈光手术专家学者纷纷前往取经。他亦先后在国际顶级屈光手术杂志上发表多篇相关论文,获得相关专利。
由于对全飞秒临床研究的重要贡献,刘泉被聘为全国全飞秒技术专家协作组副组长,获得“2012-13年度全球全飞秒手术量第一”证书、Smile手术质量贡献奖、全飞秒smile手术11年特别贡献奖、屈光手术发展特别贡献奖等,2020年入选“全国眼科专家学术影响力百强”(屈光界位列前三)。他还是《中国飞秒激光小切口角膜基质透镜取出术手术规范专家共识》主要起草人之一,主编中华医学会医师培训工程、“十二五”国家重点音像出版物《飞秒激光角膜屈光手术》。
突破与进步:最小全飞秒手术患者6岁
在屈光手术的路上,刘泉从未停下突破的脚步。2012年,6岁的萌萌(化名)因双眼屈光参差超过300度来找他看诊。“她戴镜左右眼成像大小不一,大脑很难融合双眼图像,出现视力下降、双眼复视等问题。”他解释,萌萌处于视力发育关键时期,解决不好可能会有斜弱视等问题。一般屈光手术患者需年满十八岁,他综合评估手术的必要性、可行性、安全性,与家长充分沟通,为萌萌做单眼全飞秒手术以解决屈光参差问题。这是他迄今年龄最小的患者。术后萌萌视力提升,并积极配合弱视训练,视力发育逐步走上正轨。
作为中国ICL手术核心专家组成员,刘泉也在探索突破ICL手术。2023年,特别想摘镜的梁女士由于双眼近视、散光颇高,只能做ICL晶体植入。但其前房深度只有2.59、2.64mm,而专家共识规定≥2.8mm。他与团队综合研判,通过反复检查了解患者的前后房结构,精准计算ICL晶体尺寸。尺寸太大或太小,会影响术后拱高,可能会发生青光眼、白内障等并发症。此台手术难度较高,术中要尽量少移动和旋转晶体,他顺利完成手术。次日,梁女士拱高理想,视力1.0。“若综合条件允许,专家共识可以突破,要求医生掌握更高技术和更丰富经验,还需患者充分理解与配合。”他表示。此外,他是国内首批在ICL手术中使用CALLISTOeye导航系统的医生,辅助散光轴向定位精准至1度。
圆锥角膜是屈光手术的禁忌证,刘泉也在探寻创新。他于2016年在国内首先开展临床研究,通过优化像差引导的TPRK联合个性化角膜交联术,治疗早中期圆锥角膜,取得良好效果。“有些低度患者术后可不戴镜,有的裸眼视力甚至达1.5,而其圆锥角膜也未有进展。”他介绍,其研究成果于2020年9月在美国知名杂志《Cornea》上发表。此外,他在国内最早做presbyond、迈可视老视手术,在国内率先发表相关论文。
“医学深奥而复杂,技术的进步需要医生不断学习、实践、总结,医生要有坚定的信念,不怕挑战和困难。医生的不断精进和突破,是医学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对患者生命负责的体现。”刘泉表示。
正是对医学孜孜不倦的研究,刘泉在临床和科研上成绩斐然。他曾是眼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课题组负责人,主持国家863及973计划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广东省及广州市重点科研项目,在国际权威学术期刊上发表80余篇SCI论文,获部省级科技进步一等奖三项。
予人关怀:有力度有温度
在从医初期,毛文书教授给刘泉留下深刻印象。天冷时,毛教授会先用双手温暖药瓶,再给患者滴眼药水。他当时深受震撼,原来对患者的关心可细致至此。
此后,刘泉常常从患者立场思考。术前,他坚持面诊每位患者,耐心沟通,了解其具体需求;术中,他让护士播放患者喜欢音乐,全程与患者交流,舒缓其紧张情绪。曾有香港同行评价其风格“很像香港私家医生”,有力度有温度。
2022年,刘泉接诊一位半飞秒手术只做了一半的患者阿琼,她之前在外院因太紧张,无法配合医生完成手术。“面诊时,刘教授和善地回答我的各种问题;等手术时,他跟我握手,说不用紧张,手术很快完成;手术时,我紧张到发抖,他说不用担心,还有10秒、5秒……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让我能完全相信他,不用害怕。”阿琼术后说。
对经济困难的患者,刘泉会努力为其寻求帮助。2022年,21岁的小姚被查出圆锥角膜,需做角膜交联手术。了解到小姚经济窘迫,他联系公益基金资助手术。小姚激动地说:“当我知道圆锥角膜不治会瞎时,很害怕,在医院门口大哭一场,幸好遇到刘教授!”
由于精湛的医术与对患者无微不至的关怀,刘泉连年获评“岭南名医”“羊城好医生”。
力求极致:敬畏患者敬畏职业
良医亦是良师,刘泉至今培养硕士、博士、博士后研究生共24名。他坚信“学不贯古今,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断不可作医以误世”,亦以此教导学生。
刘泉希望学生做改变世界且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事。他带领学生在全球率先将机器深度学习与角膜地形图结合,利用6465张屈光图像,建立角膜屈光手术术前筛查系统。此系统圆锥角膜诊断准确率高达95%,与高年资屈光手术医生相当,优于低年资屈光手术医生和非屈光手术专业的眼科医生。此系统已获得专利,应用于临床可减少人工判断误差。此外其团队还研究让AI做全飞秒参数、ICL晶体尺寸的个性化选择,已取得阶段性成果。
加入普瑞眼科2年多,刘泉担任屈光学组组长,致力于打造屈光手术“国家队”。他坚持每年举行屈光学组学术年会,同步国际前沿理论与技术;定期进行屈光手术培训,组织医生考评;加强疑难病例会诊,提升诊疗水平;狠抓医疗质量,从检查、看诊到手术的每个环节,都高标准严要求。“我们要敬畏患者,敬畏职业,保障手术安全与质量。”他严肃道。
立足当下,着眼未来。一如刘泉最喜欢的两本书——波澜壮阔的《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和无限畅想的《生命3.0》,最喜欢的一首歌——涤荡心灵的《YouRaiseMeUp》,他视野开阔,敢为人先,力求完美。他说:“任何事做到极致就是艺术,我也希望将屈光手术做到极致,它不仅是技术,也是艺术。”
文|陈辉王丽榕
图|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