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北平刘秀品著
过了几个月,我回老家探望双亲,杨绍谷听说后,特地到我们家,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别去!别去!他那样的坏心肠,万一在菜里面下毒怎么办?”母亲知道后,坚决不许我去。
“娘,怎么可能哟。您不要把人想得那样坏。舅舅哪是那样的坏人嘛。”我对母亲说。
“不是我把他想得那么坏,是我们两家的仇恨太深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要是他‘万一’呢?”母亲还是阻止我到他家去。
“娘,哪有那么多的‘万一’?他就是准备下毒,也不会在请我到他家吃饭的时候下毒嘛,天下哪有那样笨的坏人?再说,我是医生,他是我服务的患者,去他家吃饭,也是一种随访嘛。他真要下毒,毒死我,我也要去。娘,您放心吧。”
“那你吃了饭就回来,别在他屋里耍。”母亲见实在劝阻不住我,也就不再阻挡了。
“我赴‘鸿门宴’去了。”临出门前,我笑哈哈地说了一句玩笑话。
杨绍谷一家人见我上门,高高兴兴地把我迎进了客厅。桌上摆的,又是腊肉又是鸡,一看就知道,为请我吃这顿饭,他们一家人做了精心的准备。
在饭桌上,我和舅舅相谈甚欢。杨绍谷作为我们当地上一辈有文化的人,经历过人生那么多的沟沟坎坎,见的世面,懂的道理,比他们同一辈的人要多得多。特别是对于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比父亲看得要通透、深远得多。
经过饭桌上的一番谈话,杨绍谷在我心中的形象又有了很大的改观,不由得让我对他心生几分敬佩。
“舅舅,道谢了!”晚饭后我起身准备回家。
“别忙,别忙。坐一坐,再摆摆龙门阵。”杨绍谷把我拉住坐下。“北平啊,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将来一定很有出息。”刚坐下,他话匣子就打开了。
“舅舅,我小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调皮,你们很讨厌啊?”我笑着问。
“不!不!不!北平,有件事情你可能早忘了,但我却记了这几十年,一直忘不了。”
“舅舅,什么事?”
“那年我遭批斗,被斗后又捆着拴在大队院坝边的李子树下,一根木棍就扔在旁边,你看到后把那根木棍拖得远远的,扔到水田里去了。我当时觉得,你是怕他们还要拿那根木棍来打我,所以才把木棍拖走扔进了水田,你那么小就知道去保护受苦受难的人,不容易啊。”杨绍谷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睛红了起来。
“舅舅,我从小胆子就小,看到别人打架我就很怕,您当时被捆绑着拴在一棵树下,歪坐着,喊‘哎哟哎哟’,我当时心里确实很难受。我把木棍拖开,就是不想看到用木棍再打人。”我真诚地说。
“这件事情,表明你从小就心地善良,对苦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同情心。你记不记得,那时有些小孩子围着挨斗的我看热闹,大人朝被斗的我吐口水,他们也跟着吐口水,大人喊‘打倒坏分子杨绍谷’,他们也跟着喊‘打倒坏分子杨绍谷’,还捡小石头往我身上扔,你不但没有往我身上吐口水,还拖走了打我的棍子。北平呀,我之所以敢到达城来请你给我治牙,正是想到你小时候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会让我吃闭门羹啊。”舅舅的声音越来越低。
“舅舅,您那时受苦了。我爸爸也参与了。”我向舅舅赔礼道歉。
“当时大环境就是那样,也不能全怪你爸爸。”杨绍谷摆摆手对我说道。
“舅舅的胸怀太宽广了,您能原谅我爸爸,谢谢您。”(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