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丨徐光惠:父亲的锅巴鲫鱼

上游新闻 2025-01-02 06:36:51

父亲的锅巴鲫鱼

文/徐光惠

在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记忆珍藏于心,总有一种味道让你魂牵梦萦。

我出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村边有一条河,河叫濑溪河,白亮亮的像一条绸带,绕村庄蜿蜒飘过。河岸边,绿树、杨柳摇曳,河里,成群的鱼虾蹦来跳去。女人们常在河边洗衣服、摆龙门阵,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则光着屁股下河洗澡、捉鱼虾,追逐打闹乐开了花,欢笑声漾起一浪一浪的清波,热闹欢腾。

河里很多鱼虾,人们闲暇之余就会下河摸虾钓鱼,常做的一道菜就是锅巴鲫鱼。儿时的记忆里,父亲不太会做饭,很少进厨房,却唯独会做这道锅巴鲫鱼,而且做得极好。

那时,家里生活条件不好,父亲上班之余包揽了家里的重活、累活,唯一的爱好就是去河边钓鱼,放松一下身心,还可以改善一家人的伙食。父亲的钓鱼工具和鱼食非常简单,一根细长的竹竿就是他的钓鱼竿,挖几条蚯蚓充当鱼饵。周末一早,太阳刚刚从东边露出头,父亲就戴上草帽拿着渔竿背着鱼篓出门钓鱼。

父亲通常去离家不远的胡马桥钓鱼,午饭用一个馒头对付了事。傍晚时分,我和妹妹会去河边找父亲玩耍,最后再一起回家。夕阳西下,驼红色的余晖映红天际,染红静静流淌的濑溪河,村庄炊烟袅袅。爸爸脚旁的鱼篓里,好多鱼儿在活蹦乱跳。

“又有鱼上钩了!”父亲猛地站起身,将渔竿一下提起来,上面挂着一条鲜活的小鲫鱼。

“哦,钓着鱼啰!爸爸真棒!”我和妹妹高兴地叫着蹦了起来。

“差不多啰!走,回家。”父亲收好渔竿,一脸满足地背上鱼篓。我们则一路小跑跟在父亲身后,开心得不得了。

十来分钟就到家了,妈妈已经煮好晚饭,就等着鱼下锅了。我们最喜欢吃的是父亲做的锅巴鲫鱼。

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野生鲫鱼巴掌大小,特别新鲜,最适合做锅巴鲫鱼。父亲将鱼篓里的鱼倒出来,剖开去除内脏,用盐腌制几分钟,再用清水洗净准备煎鱼。

煎鱼最关键,鱼不能直接下锅煎,得先用生姜把锅底涂一遍,这样的鱼才不容易粘锅。父亲涂完生姜后,在锅里倒上适量的油,待油热后迅速将鱼放入锅中,用中小火慢慢煎。我们守在灶台边寸步不离,在一旁看得猴急。

父亲却说:“煎鱼一定不能急,否则容易煎糊、煎烂,煮出来的鱼就不好吃。”

他不慌不忙拿着锅铲,将鱼不断翻转,等贴锅的一面煎至表皮金黄色起锅巴时,再将鱼翻个身煎另一面。每条鱼都需如此,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鱼皮也不粘锅。

趁父亲煎鱼的工夫,母亲也没闲着,从泡菜坛里捞一把酸菜、红辣椒和泡姜,切细、剁细,舀几勺自家手工做的豆瓣酱,再准备好几瓣大蒜、花椒、芹菜、小葱等煮鱼的作料。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最关键的制作过程开始了。父亲在锅里放少许油,将作料倒进锅里不停煸炒,油亮焦黄,然后倒入适量清水,汤和酸菜不停翻滚,丝丝酸香瞬间在灶屋里弥漫开来。

煎好的鱼肉变得紧致而有韧性,父亲将鱼一条条放入锅中,轻轻用铲背推以免粘锅。在柴草欢动的火焰里,美味正在慢慢酝酿,作料的滋味被鱼吸收进体内,待鱼焖至熟透,加入盐、味精等调料,再以芡粉大火勾芡收汁,最后起锅撒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一盆美味的锅巴鲫鱼就大功告成了。顿时,屋子里诱人的香气四溢。

“哦!吃鱼啰!”我们欢欣雀跃,早已馋得快流口水了。

锅巴鲫鱼冒着袅袅热气,汤汁红亮,鲫鱼外皮酥脆焦香,鱼肉鲜嫩,加上酸菜的酸完美融合,色香味俱全,那酸辣爽滑的味道在舌尖上交织,美味至极,唇齿留香。鱼汤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浓而不腻,鲜而不腥。连肉带骨头一起嚼烂吞下,吧嗒吧嗒嘴,那叫一个香呀。

盆里的鱼一条接着一条被我们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用鱼汤泡饭更是一绝,味蕾被激活,让人难以抗拒,直呼过瘾,每次都会多吃一大碗饭。

“好吃吧?慢慢吃,下次爸爸又做给你们吃哈!”父亲笑着说。看我们吃得狼吞虎咽,酣畅淋漓,一脸的成就感。

他自己却很少动筷子,顶多吃一条鱼就放下筷子,倒上一杯老白干,“吱”的一声,慢悠悠地抿上一小口,很是享受的样子。

一家人吃着、聊着,其乐融融,温馨而幸福。在那段清贫的岁月里,我们吃着爸爸做的锅巴鲫鱼,一天天长大,伴随我们一年又一年,那味道就是人间至味,百吃不厌,贫苦的生活也变得有了滋味。

长大后远离故乡,告别父母亲人,告别了父亲的锅巴鲫鱼。时光如梭,岁月荏苒,父亲已离世多年。这些年,也曾吃过很多不同菜馆的锅巴鲫鱼,却总感觉不及父亲做的味道鲜美。

我终于明白,一道菜,注定要被情感浸润之后才变得有滋味。而父亲的锅巴鲫鱼,就是一道慰藉乡愁的解药,承载着我成长的记忆,那是故乡的味道、家的味道、父爱的味道。那味道已深深埋藏在我的心灵深处,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加醇香温暖,余味悠长。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工人日报》《杂文报》《特别文摘》《新民晚报》《三联生活周刊》《雪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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