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净漫笔]马结华:回望《梵净山》

多彩贵州网 2025-01-15 11:15:05

马结华笔名:非飞马,土家族,1982年4月生于贵州印江,“印江四诗人”之一,贵州省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像一片树叶》等2部,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获贵州文学金贵奖·新人奖、铜仁市政府文艺奖等奖项,曾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大会。

初中毕业后,我没能够读高中,而是选择了读师范。这并非我自己的决定,那时年纪尚小,自己并无主见,预选考试后,我想填报重点高中思南中学,但父亲和班主任都一致认为,读师范才是正确抉择。因为三年毕业后就能分配正式工作,端上衣食无忧的教书先生“铁饭碗”,于是我就读了师范。后来,看到上了高中的同学纷纷考取大学,而我却只能在乡村小学当一名毫不起眼的乡村教师,心中很是惆怅了一阵子,但随后也就慢慢释然了。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之所以慢慢释然,大抵是因为我爱上了文学吧。我觉得文学有疗伤功能,任何伤口都能在文学的膏药下得到修复。爱上文学,不仅修复了心中的伤痕,让我弥补了童年的缺憾,还带给我很多意外的际遇和惊喜。回望过去,我为自己当年选择爱上文学而深感幸运。我想,假如没有文学这根“救命稻草”,或许我还在乡里的某所学校任教,也或许,我已经被心中的愁怨折磨得不成样子,谁知道呢?

算起来,我真正遭遇文学,要从读师范时算起。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吃了晚饭,我便走进了阅览室,毫不意外地遇见了当时的地区文联主办的刊物《梵净山》,因为这次相遇,让我知道文学其实离我的生活还不算太远。而当时的思南师范校园,就成立有“新星文学社”,文学似乎就在身边,而《梵净山》在当年仿若是一座高峰,它的高度甚至超越了它的物理山体2572米的海拔高度。因为当时学校“新星文学社”社员能够在《梵净山》发表作品的人还寥寥无几。那次阅览室与《梵净山》的短暂邂逅,虽然有些庄重的感觉,但也只能算一次远距离的擦肩而过。那晚,我拿起《梵净山》郑重其事地翻阅,随即便放回了原处。而这次邂逅不久,我就毕业了,分配到老家刀坝乡的一所乡村小学榔木小学任教。小学偏居一隅,离家步行要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别说读到《梵净山》当时印数不算很多的内刊,就连报纸也是十天半月邮递员顺路才送一次。好在,那时候我孤守在乡村小学,开始了我的文学爱好之旅。孤独出诗人,那时候在乡村小学,下班后几乎就是我一个人留守学校,其他老师都是村里的,放学后就回家了。我一个人徘徊在破旧的校园,孤独寂寞无法排遣,只有诉诸笔端。我在第一篇日记里立志,务必三年后调离那所村小,争取到乡完小工作;同时计划学习写作,争取早日到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时年十九岁的我,眼里只有依靠写作出点名气,让自己能够进入上级领导的“法眼”,逃离这个孤苦的乡村小学。皇天不负苦心人,涂抹了几个月后,我的一首名为《炊烟》小诗终于发表在2001年秋季的《乌江文学》上,这是思南县文联办的文学季刊,随同样刊,我还收到了5元稿费。收到邮递员送来的信封和汇款单的那个瞬间,我抑制不住流了眼泪。我知道,我的梦想就要启程了。随后,我便每天奋笔疾书,看到几只蜻蜓要写几句、遇见几只蚂蚁也要蹲下身来发会儿呆。不久,我便开始在市内的一些报刊杂志发表一些不太起眼的豆腐块,而让作品登上《梵净山》成了当时我心中最大的梦想。

现在回想起来,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缪斯女神是幸运之神,爱上文学能够给人带来幸运。因为爱上文学,我的确在乡里一时间声名鹊起,多数同行都知道我爱写作,还在报刊上发表了文章。在乡村小学的第二年,我便被调到离家更近的兰克管理区完小工作,虽然不是乡镇中心小学,但好在是一所完全小学,不再像在乡村小学那样一个人“包”一个班级了。除了工作幸运地调动,我还引起县文联领导和县内文学前辈的重视,通知我参加县文联举办的“梵净山”金秋文学笔会,见到了县里的文学前辈,他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在《梵净山》发过作品,有的甚至已经大名鼎鼎。这次笔会,县里相当重视,不仅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部长亲自出席,还邀请了《山花》《梵净山》杂志的编辑老师给文学爱好者授课,县里的知名作家也在会上交流了心得。我记得《山花》杂志的编辑老师、著名作家谢挺说过一句让人一听就难以忘怀的话,他说,学习写作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深入观察、开动想象,假如你能用5000字描述一只蚂蚁爬过一块大石头,你就离成功不远了。而《梵净山》编辑部的主编郑一帆老师去参加的笔会,他鼓励我们年轻一代文学青年,要多读多写,争取能够让作品登上《梵净山》。在当时我们文学爱好者群体里,作品能否登《梵净山》,几乎成了是否具有文学才能的重要标志。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醉心于写作,观察和思考一只蚂蚁的爬行过程,梦想有朝一日能够登上《梵净山》和其他公开出版发行的刊物。

回想起那些青葱岁月,我用文学的火焰点燃了生活的梦想,很长一段日子,我和同伴们都以是否得到“发表”作为自己的最大追求。正是这种急切追求发表的“功利心”,让我在懵懂的青春时期即使处在艰苦的环境里也没有放弃梦想,没有在时代洪流里随波逐流。因为有文学梦想,我没有参与打牌赌博、不喜饮酒作乐、没有游手好闲,而是坚持读书、写作、交流、观察、思考,每天下班后,就走进书斋,要么阅读,要么冥思苦想,有时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当然,我穷尽自己的努力,也未能用5000字的文章描写一只爬行的蚂蚁。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底蕴浅薄的我,其实极其缺乏文学的慧根,都使尽全力追逐了,却未能获得缪斯女神真正的青睐。但我仍然属于极其幸运的一员,因为爱好文学,无论日子多么枯燥、生活如何苦楚,但精神从不贫瘠,心中一直有着诗和远方,并且持之以恒地为之奋斗。而这个奋斗,《梵净山》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充当了指路碑、领路人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因为《梵净山》《铜仁日报“梵净山周末”》及县内的《印江报》《印江文学》,我结识了许多文朋诗友,比如作家罗漠、刘照进、龚晓虹,诗人末未、王新华、朵孩、敬伟,评论家向笔群……他们都成了我人生路上指点迷津的师长、文学上的导师、生活中的挚友,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而我的人生也因爱上文学而得以改写,这个“改写人生”的重大转折,《梵净山》发挥的作用不可估量。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第一次收到《梵净山》样刊的情景。那时我已经离开了第一个工作驿站——刀坝乡榔木小学,转而到刀坝乡兰克完小工作。而之所以能够从小村调到中心村完小,热爱写作功不可没。因诗作《故乡的小河干涸了》等几首小诗登上了《梵净山》,我成为了县文联重点培养的对象,县里的文学前辈对我关心备至。而我也因此而进入了县里领导们的视野,乡镇和一些县直部门领导也对我高看一眼。记得一个暑假学期的正午,我们家乡的乡党委书记还亲临我所在的学校看望我,只是当时颇为木讷,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更没把它当成一个人生的重要机遇。当乡镇领导问我,愿不愿意去乡镇党政办公室“写材料”时,我想都没有想就一口回绝了。当时我之所以回绝,倒不是我高傲,而是心中着实没有底气。我不过是在报刊上发表过一些豆腐块而已,对于如何干好办公室工作,如何写好公文材料,心里没有一丁点儿概念。再说,那时候,我梦想着要去省城进修,还心高气傲地做起了作家梦。奔赴省城学习,才是我当时最大的梦想。

2005年,经过很多的努力和波折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参加成人高考进入了贵州教育学院中文系进修。之所以说经历了波折,是因为那时教师严重缺编,每年到省城进修的名额很少,每个乡镇就一个名额参加考试。能够得去报名,基本上算锁定了进修资格。因为谁都会格外珍惜这个进修的机会,参加考试考不上的情况几乎很少发生。为了去读书,为了圆自己的作家梦,我想去进修的动力十足,从2004年开始,我便开始忙里偷闲往乡镇跑,去乡镇教办找领导软磨硬泡,恳请领导给我前去进修的机会。经过多次恳求,我的诚心终于打动了领导,就在即将报名结束的前夕,乡镇教办同意我报名参加成人高考,前往教育学院进修。教育学院中文系当然更没有让我失望,在那里,我开阔了眼界,自身得到了很大提升,每年除了在《梵净山》发表作品外,我的诗歌习作还逐步登上了《山花》《黄河文学》《民族文学》《绿风》《诗潮》等公开刊物,并顺利加入了贵州省作家协会,终于距离“作家”称号更近了些。

那时候,《梵净山》不仅给我一如既往的鼓励,还帮助我解决了生活上的“燃眉之急”。那时我虽然是带薪进修,但每个月只有五百多元,加之还要资助读中学的弟弟,实际自己能动用的资金所剩不多。每个月,差不多都会出现十天左右的“经济危机”,往往靠东挪西借勉强度日。有一个月,我的生活费出现了严重短缺,上月借朋友的钱还没有还上,实在不好再次开口。正当因月末断炊而愁眉不展的时候,《梵净山》和《铜仁日报“梵净山周末”》恰逢其时寄来了稿费,真是“雪中送炭”啊。虽然只有百多元稿费,但足以让我度过了生活的“难关”,让我勉强维护了自己那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所谓“尊严”。

从教育学院毕业后,我分配到印江县刀坝乡中学教书,当时乡镇的自来水还没有完全解决,每当涨水的季节,水龙头里流淌的只有浑浊的黄水。而枯水季节,镇上经常闹水荒,有时得提着水桶满山遍野找水。说起来惭愧,正是因吃水困难才让我萌生出迫切想逃离乡镇中学的想法,而当年能够成功逃离乡镇学校调到县城里工作,同样是热爱写作这个爱好帮了我的大忙。2007年秋季,我参加县里的遴选,从几十人中脱颖而出,顺利借调到县政府办,并于第二年五月正式调入,离开了乡镇中学。再后来,我又于2012年从县里遴选到市委办公室工作,同样因为热爱写作,让我在考试中占了优势,因考试作文较为出色一举夺魁而被领导相中。回想自己已经过半的人生,是写作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从一个泯然众人的人,成长为一个热爱写作的“诗人”。每一个前进的脚印,都因为有写作的支撑、文学的滋养而变得与众不同。而这个过程中,《梵净山》给我的动力,是非常关键的。

而今,《梵净山》已足足40岁。这对于一个刊物来说,还相当年轻,她早已从当初仅在市内传播的内刊,逐步成长为全国知名的内刊;而她提供的园地,更是培养了不少较为知名的作家诗人,在很多人的生命旅途里,默默扮演着“改天换命”的推手角色。可以说,市内很多在国内有影响力的作家,比如末未、陈丹玲、崔晓玲、龙凤碧、朵孩……无一不是从《梵净山》出发,逐步走向知名作家诗人行列,而他们也都是从最基层一路奔波,亦步亦趋到了市直单位或者市里的高校工作,实现了人生的嬗变,这里面,文学的滋养是最为重要的内因,而《梵净山》在其中起到的促进作用当然不容忽视。我相信,正直不惑之年的梵净山,知名度越来越大的《梵净山》,一定能够影响更多怀揣梦想的人行稳致远,帮助他们抵达人生辉煌的彼岸。

一审:陈琴

二审:林秀姜

三审:文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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