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使鹿鄂温克人的新年愿望:离开驯鹿之地,从森林到远方

新黄河 2025-01-28 09:11:51

在寒冷的北方森林深处,驯鹿的身影如灵动的精灵,穿梭于山林之间。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位与驯鹿相伴的年轻人。他叫雨果,是一个使鹿鄂温克人。

回顾过去一年,他结识了很多朋友,还凭借自己的名气当起了导游。他还做了好几场讲座,有在呼伦贝尔本地的,也有在浙江的。在浙江给孩子们讲座的经历让他特别难忘。面对学生们的热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深刻认可的喜悦。

2024年,他实现了小小的财务自由,还第一次独自完成了驯鹿迁徙。可生活无法靠金钱衡量得失。“挣再多的钱,最重要的人不在身边,也觉得没意思。”2023年底,雨果的母亲离世,此后,家中只有他自己。过年时到处热热闹闹,他一个人觉得格外孤单。他选择在除夕前离开家,去东南亚旅游。今年,他还打算继续求学,追寻导演梦,未来计划拍一部纪录片-《驯鹿之地》。

抉择:不再让驯鹿成为赚钱工具

300多年前,雨果的祖先们从贝加尔湖附近迁徙到额尔古纳河流域,从此在这片土地上世代以打猎为生。

使鹿鄂温克人是鄂温克民族中人口最少的一支,如今仅有200余人。他们生活在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饲养着我国仅有的千余头驯鹿,是我国唯一饲养驯鹿的民族。2003年,政府实施全面禁猎政策,使鹿鄂温克人被称为“中国最后的狩猎部落”。在过去的20年里,鄂温克猎民们放下猎枪,下山定居在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简称“敖乡”)。如今,他们以饲养驯鹿为生,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着古老的民族文化。

2024年,雨果经历了许多,这一年,他在生活的浪潮里起起落落。雨果告诉记者,去年有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这位小有名气的博主,有段时间停止了更新。

夏天送驯鹿去景区,他赚了十几万,实现了小小的财务自由。可这份“自由”并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快乐。在这背后,是母亲的离去,让他觉得赚再多的钱都失去了意义。“用驯鹿赚来的钱感觉没什么意思,尤其是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挣钱也不知道给谁花,很空虚。”

每年夏天是呼伦贝尔的旅游旺季,驯鹿是“稀缺资源”。曾经,为了生计,他尝试出租驯鹿做旅游,可当看到驯鹿疲惫的模样,尤其是原本健壮的驯鹿都瘦了一圈,他赔了老板3万元,提前把驯鹿带回家。今年夏天,他将驯鹿送往森林公园,游客较少,员工也是他的朋友,这次,驯鹿完好无损地回家了。

“动物是有感情的,驯鹿接回来的时候,它的眼神看得我很难受,好像在说我用这种方式赚钱,它们看不起我。”他决定不再让驯鹿成为赚钱的工具,面对哈尔滨一处景区三个月30万的高额报酬,他也果断拒绝。他说,动物是有感情的,不能为了钱伤害它们,他希望驯鹿能在森林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出发:独自面对未知

2024年,雨果还独自完成了一次驯鹿迁徙,这在以往大多是一群人共同完成的事。这次迁徙,他独自赶着三十多头驯鹿。

深冬,迁徙的路途艰辛。雨果需要在前面领路,驯鹿们则紧紧跟随。母鹿怀孕后需要更多的饲料,它们会主动跟随。即便如此,一路上仍然充满了挑战。雨果需要时刻关注驯鹿的状态,确保它们不会走失或受伤。凭借小时候积累的经验,他顺利完成了迁徙。他说:“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但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点忐忑。”

“中国冷极”根河是个小城,就是《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那个“世外桃源”,书中人物伊莲娜的原型是雨果的大姨柳芭,一位鄂温克族画家。2004年,一篇关于柳芭离世的报道触动了迟子建,成为她创作这部小说的灵感来源。

雨果的家族在鄂温克人中很有名。雨果的太姥姥妞拉是民族最后一位萨满,大姨柳芭和舅舅维佳曾在中央民族大学学习,都是画家。去年,敖鲁古雅使鹿部落景区的驯鹿文化博物馆推出了雨果家族的展览。这个家族的背后藏着一些悲伤的故事,柳芭早年丧夫,她与维佳常年酗酒。柳芭是鄂温克族的第一个大学生和画家,离开森林后又重返森林,在42岁葬身河流。

2003年,鄂温克人告别完全的森林生活的那一年,雨果8岁。他被政府希望工程选中,去了江苏无锡的一所私立国际学校读书,校长是冰心。与小城根河相比,南方城市的现代文明给雨果带来冲击。他一直在无锡生活到18岁,回到家乡高考后,又离开了森林到北京,后来辗转多地,直到2019年回到内蒙古,陪伴着从未离开过森林的母亲。

逐梦:从驯鹿到电影

雨果的母亲一直住在山上的猎民点——根河市阿龙山镇,每周,他陪母亲在山上住几天,周末穿过大兴安岭,驱车四五个小时回到根河,与朋友们见面。

往返于城市和森林之间,雨果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导演,拍一部关于驯鹿的纪录片。当他主动说起自己的梦想时,朋友问他:“这工作有五险一金吗?”饭桌上,大家讨论着体制内外待遇的差别,忙着考公考编。但雨果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也插不上嘴。

他计划今年下半年前往加拿大,在那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电影制作技术。“小时候,我看过很多电影,虽然当时不太懂,但那种艺术的感染力一直留在心里。”他曾向纪录片导演求教,如何能拍好一部电影。“他们告诉我,如果想学电影,最好先去学艺术,电影的本质就是艺术。我想学的不是电影理论,想要先学习技术。”他希望通过学习,未来能够拍摄更多关于驯鹿和自然的纪录片,让更多人了解这片土地和它的生灵。

在采访的过程中,雨果流露出内心深处的遗憾。他后悔没能早点带妈妈离开森林,让她在森林中离世。“妈妈一辈子生活在森林里,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甚至连锁门都不会。”母亲没见过城市里的生活,但对他的梦想无比支持,即便外面的世界是未知的,也愿意让他去追求理想的生活。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广袤无垠的森林与苔原覆盖着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这里,是鄂温克族人的家园,也是柳霞向往的地方。他还想带母亲去阿拉斯加,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雨果计划出国,他安排好让表妹和舅舅照顾驯鹿,对驯鹿的爱从未改变。“我永远知道,我的根是大兴安岭,我是一个鄂温克人”。以后每年会回到家乡祭奠母亲,与儿时的伙伴们相聚。采访结束时,雨果正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午餐。生活简单,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从森林到远方,雨果的故事还在继续。

记者:刘瑾阳编辑:韩璐莹校对:高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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