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旭华院士曾多次澄清：我不是“核潜艇之父”

极目新闻记者柯称

“隐姓埋名三十载，终身报国不言悔。”这是2024年2月底，人们为黄旭华院士祝寿时，挂在病房墙上的一句标语，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2月6日晚，中国工程院院士，共和国勋章、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中国第一代核潜艇工程总设计师黄旭华在湖北武汉逝世，享年99岁。2月7日，曾十多次采访黄旭华院士的中国核潜艇精神研究工作委员会顾问杨连新，接受极目新闻记者采访时说：“黄院士一生为国竭尽心力，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生命虽然停止了，时间再也不会倒流，但他的励志精神永存。”

无论对谁都没有一点架子

74岁的杨连新退休前一直在海军工作，曾任海军核安全局副局长、中国船用核动力专业委员会副主任，著有多部与中国核潜艇相关的书籍。在中国第一代核潜艇建造期间，杨连新首次与黄旭华有工作交集，此后又十几次采访黄院士。

“他最大的特点是任劳任怨、平易近人，无论对什么人，他都没有一点架子，包括每次接受我的采访时都非常耐心。”杨连新说。

2006年，黄旭华为《见证中国核潜艇》一书题写书名

杨连新回忆，2006年的一天，他专程到黄院士办公室采访，又说起过去那些难忘的日子，“黄老平易近人、毫无大专家的架子，我好像是在与一位普通老人聊家常；好像是一名小学生聆听老师的教诲，让人总有受益。”

那天，已经80多岁高龄的黄院士拿出当年使用过的心爱算盘和计算尺让杨连新拍照留念，并深情地抚摸着他的这些“昔日老友”，用沧桑但仍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算珠，在“叭叭”的清脆声中向杨连新讲述过去那日夜奋战的难忘时刻。

这把算盘是他的心爱之物，也是中国核潜艇研制初期的“有功之臣”。在这把算盘的左框架上，依稀可见当年用小刀刻的两个清秀行书——“旭华”。杨连新说：“后来黄老将这把由北京算盘生产合作社生产的‘前进’牌算盘，送给了我，一直在我这里保存着。这把算盘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磨砺后依然牢固无损，透着油润的光泽和时光延绵的深沉，可以想见黄总对这把算盘是多么的珍爱。”

多次否认“核潜艇之父”称号

“求真务实”也是黄旭华院士的特质。

杨连新说，网上把黄院士尊称为“中国核潜艇之父”，但他每次都会纠正这个说法，还曾专门写文章澄清。

“中国的核潜艇是一项群体事业，它是在毛泽东、周恩来、聂荣臻等无产阶级革命家直接关怀下，由一大批科研人员集体创造出来的。我不是‘核潜艇之父’，我只是其中一员，我不过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了应该做的事！”一次，国家领导人接见时，黄旭华用手指着身旁的彭士禄、赵仁恺、黄纬禄等科学家和研究设计人员说，“要说中国的核潜艇之父，他们都称得上，他们都做出了父亲式的贡献。”黄院士还谦虚地说，“我不熟悉核和弹，他们不熟悉船，我们是软科学组合。”

2020年，黄旭华获得2019年度最高科学技术奖（图源：中新网）

杨连新回忆，黄院士经常说，“如果将来在子孙面前说说往事的话，我们会说，我们这辈子没有虚度。”“我们当年搞核潜艇时有四句话：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无私奉献。这四句话听起来比较土气，但这才是真正的财富，有了这四句话，就没有我们中国人做不好的事情。我把这四句话送给朋友们，希望他们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

曾自编自唱“核潜艇之歌”

“多才多艺”是黄旭华院士身边人，对生活中的他的评价。

杨连新回忆，黄院士曾自己编写了一首“核潜艇之歌”《09战歌》，并在2012年11月举行的核潜艇精神高层论坛上激情演唱，“当时他唱得热泪盈眶。”

第一代核潜艇研制成功后，黄旭华激动地写下这样的诗句：“南征直捣龙王宫，北战惊雷震海空。攻坚苦战两鬓白，犹有余勇再创功。”

1988年核潜艇进行了深潜试验，作为领导小组成员、技术总负责人的黄旭华，亲临第一线，已逾花甲之年的他，亲自跟随核潜艇下潜。核潜艇安全上浮后，他吟诗一首：“花甲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黄院士为金铺中学题字——“金铺中学，学中铺金”

中国船舶集团有限公司第七一九研究所退休员工叶水生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黄旭华院士生活中喜欢写诗、唱歌、拉手风琴。2014年，经叶水生牵线，黄旭华院士到湖北英山县金铺中学开展科普活动，他给学校题字“金铺中学，学中铺金”，堪称经典，此后成了这所学校的“金字招牌”。

叶水生说：“黄院士晚年一直坚持到办公室办公，有时他碰到我，就会拉着我聊一聊最新的科技新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黄院士去世的消息，还是十分沉痛。”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