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玩具厂里那个42岁的未婚女人

故事讲述：响水的鱼

资料整理：贤东

2013年，盛夏的东莞东城酷热难耐，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炙烤着大地。

我，31岁，一个怀揣着简单憧憬的农村小伙，因家境贫寒，背井离乡来到这儿的一家玩具厂。

在这个男多女少的现实里，爱情对我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

工厂车间内，啤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混合着塑料融化的刺鼻气味，让人几近窒息。我在啤机部做杂工，每次忙碌间隙，短暂的闲暇总让我不知所措。生产线旁，大姐们的谈笑声成了我为数不多的慰藉。

我想着，要是和她们混熟了，兴许能通过她们结识个未婚姑娘，改变自己单身的现状。毕竟外出打工，大都有相熟的人，而刚出来打工的年轻人大都是通过这些“老人”带出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力所能及的活儿都抢着干。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和大姐们渐渐有了交情。

一次闲聊，我竟意外得知，我们这条生产线上，居然藏着个未婚女人——42岁的张瑶。

起初，我对和张瑶的接触充满了矛盾。

31岁的我和42岁的她，年龄仿若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理智告诉我应该保持距离，但不知为何，一到休息时间，双脚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旁，找她聊天，帮她做事。

除了赶货，我们是固定周六加班，周日休息。那个周六，工厂依旧加班。窗外，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车间里，灯光惨白，与外面压抑的天色相互映衬，机器的嘈杂声愈发显得刺耳。

张瑶坐在工位上，不停地低头回信息，眉头紧锁，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不让她的产量落后太多被主管责骂，我主动揽过她的活儿帮她做事。

她忙完后，对我千恩万谢，还许下承诺，有空一定请我吃饭。

我琢磨着次日就休息了，食堂不开火，我就得在外面解决伙食，便半开玩笑地说：“隔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呗。”

她却面露难色，告诉我周末有事要外出。

我佯装嗔怪，说她没诚意。

张瑶看我生气，一下子认真起来，思索片刻后，目光诚挚地看着我说：“要不晚上我亲自做饭给你吃？”

能省一顿饭钱也是好的，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下班后，我们并肩走向超市。

此时，天空愈发暗沉，闷热的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超市里更是人声鼎沸。

我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摊位间，挑选了嫩绿的青菜、半只肥美的鸡、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还有红彤彤的西红柿。

回去路上，她还特意买了一打啤酒。

一进她的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壁上的油漆有些剥落，露出斑驳的底色。

张瑶系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在她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下，青菜、豆腐、西红柿炒蛋、鸡块，四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很快摆满了桌面。

我们相对而坐，各自打开一瓶啤酒。

起初，气氛还有些拘谨，可随着啤酒一杯杯下肚，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我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我问了很多遍、每次都被她巧妙避开的问题：“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呢？”

在我的认知里，男多女少的社会，男人不结婚，或许是因为穷、没本事或者脾气差。可女人不结婚，除了过于挑剔，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心底甚至暗自猜测，她是不是身体有隐疾，比如不能生育。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她性格温和，脾气也好，压根不是挑剔之人。

张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轻声说道：“我心里曾住着一个人，后来，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那是26岁那年，我在工厂遇见了他。阳光透过车间的窗户，洒在他身上，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脾气更是好得没话说，对我关怀备至。可他迟迟没有表白，我猜我们来自不同地方，他有所顾虑，便一直默默等着。上班时，我们各自忙碌；下班后，一起漫步街头，周末还会携手去爬山。我是女孩子，总归要矜持些，这一等，就是五年。”

“后来呢？”我急切地追问。

“第六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漂亮女人，他们走到了一起。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可我又能怎样呢？只能默默祝福。他恋爱后，我们联系渐渐少了。可后来，他和女朋友闹矛盾，又来找我，说还是我最懂他，和我在一起最舒服。那时，我已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参加了相亲，认识了别的男人。但和相亲对象，除了客气的问候，根本找不到恋爱的感觉。听他这么一说，我狠下心，和相亲男断了联系。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太傻了？”

说到这儿，张瑶苦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自嘲。

“再然后呢？”我的心被她的故事紧紧揪住。

“他们分分合合好几次，最后还是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彻底死了心，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吧，便又开始相亲。可未婚男孩，要么学历高，要么家里穷，还有不少是二婚带娃的。我不想一结婚就当后妈，害怕处理不好和孩子的关系，所以专挑没结过婚的。家里穷的，父母直接帮我筛掉了；学历高的，聊天也聊不到一块儿，每天就是早晚问安，吃了没、休息了没，乏味得很。我想着，要是他们提结婚，我也就认了。可就在这时，他又出现了。”

“他又出现了？都结婚了还来找你？”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张瑶无奈地叹口气：“他说他婚姻不幸福，和妻子没有共同语言，争吵不断。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又心软了。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还是会闹矛盾，吵架、冷战，我竟荒唐地想着，等他离婚，说不定我们就能在一起。”说到这儿，张瑶的声音有些哽咽。

“然后呢？”我屏住呼吸。

“他们吵吵闹闹，却始终没离婚。我父母也不再给我安排相亲，我就这么一直单着了。而我，在无数个夜晚，都在痛苦和纠结中度过，一边是道德的约束，一边是难以割舍的感情。”

“你就这么一直傻傻等着？”我忍不住问。

“没有，我问过他会不会离婚。”

“他怎么说？”

“他说不会，他们还有孩子。那一刻，我彻底清醒了，可清醒后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那后来呢？”

“后来他离开东莞回了老家，照顾父母和孩子。而我，独自留在这座城市，带着满心的伤痕和回忆。”

“那你呢？”

“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说完，张瑶仰头灌下瓶中最后一口酒，身子一歪，躺在床上。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照亮了她满是泪痕的脸，紧接着，惊雷轰然作响，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

看着她，我不禁思绪万千。爱情，究竟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逢，还是一场自我编织的幻梦？

张瑶在漫长岁月里，守着一段未完成的感情，蹉跎了青春。我们总以为，下一个转角就能遇见对的人，可往往在犹豫不决、患得患失中，错失了太多美好。人生没有回头路，那些错过的、失去的，都化作了生命里无法抹去的遗憾。

珍惜当下，勇敢去爱，或许才是对生命最好的馈赠，别等一切都成了回忆，才在悔恨中感叹时光的无情。

张瑶的故事，是她的悲剧，也应该成为我们每个人的警示，让我们在面对爱情时，多一份勇敢，少一份懦弱；多一份果断，少一份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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