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陈春玲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今年是原宁波师院李军老师诞辰一百周年、去世15周年纪念日。李老师虽然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但他曾指导我如何写作。
2005年李军老师参加宁波政协之友活动留影
我是宁波师专中文科八三届学生,李老师当年是《宁波师专学报》编辑。我与李老师相识是在1981年11月的一天。
那天吃好晚饭,我去郑学溥老师宿舍向郑老师借书法字帖。郑老师正在和一位身体微胖、个子矮小、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讨论书稿,这位中年男子便是李老师。
李老师和郑老师当年正合写一本关于各类书信写法的册子,书稿12月底就要交浙江人民出版社了。我的造访打断了两位老师的讨论,他们不但没有责备,还停止讨论,先满足我的要求。
郑老师说,我要借的那本小楷字帖有点破损了,需要修补。郑老师取出那本旧字帖,又找来浆糊和白纸,让我和他一起修补,李老师则坐在一旁低头看书稿。
字帖补好后,郑老师说:“这字帖就送给你了。”我很不好意思,捧着字帖告退出来。
1982年,两位老师合写的《实用新尺牍》正式出版,他们合赠我一本,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老师赠书。这本小册子对我学写书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时候,人与人联系离不开书信,而书信写得好坏,很能反映一个人文化水平的高低。住校时,我给家父写过几次信,他很不满意,说我写得太直白;他说,写信应该先问候对方。父亲批评我这个大学生还不如他这个小学生写得好(父亲和李老师是同时代人,他比李老师小2岁)。
说实在话,我们这批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学生缺乏多方面知识,包括写信常识。李老师和郑老师合写的《实用新尺牍》,正是青年学生所需求的。那本册子详细讲解了信的种类、信的款式(分称呼、正文、结束词语、署名、年月日等),写信的基本要求等。有一段时间,我经常翻阅。遗憾的是,多次搬家,今天再也找不到那本尺牍了。
1983年5月下旬,中文科古典文学教研组第一次举办学校书法展览(含名家字帖、条幅及师生书法作品),郑学溥、胡绳系两位老师是这次展览的策划者和展品提供者(如王羲之、虞世南、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等古代名家书法字帖及近现代书法家的条幅),徐定宝刚刚毕业留校在古典文学教研组做助教,他也参与了这个活动。我除了提供习作,还是一名工作人员,前后忙碌三天。展览那天,我还借来盆栽的鲜花,分别放置在三个展厅,用来美化环境。
部分参展师生留影。后排左3至左5分别是徐定宝老师、郑学溥老师、胡绳系老师。前排左4为本文作者。
活动结束后,郑老师要我写则新闻发给校报编辑。我立马写了几百字,送草稿请郑老师批阅。那天,李军老师也在郑老师宿舍。
郑老师说,李老师是老资格的新闻工作者,请他批改吧。说着,便把我写的草稿递给李老师。
李老师接过我写的东西,只看了一个开头,就皱起眉头。“新闻标题不够漂亮!”他挥笔在正标题上加了一个引题——“琳琅满目异彩纷呈”。
郑老师一旁看见修改后的标题,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真心佩服李老师,说实话,当年我根本不会写新闻。后来,那则小新闻在《宁波师专》报发表了,我发现正文也有修改,但现在想不起来了。它是我发表的第一篇习作,当年剪下来保存,后来找不到了。
那天,李老师还当着郑老师面,坦率地批评我钢笔字写得太差劲。看他平时都是笑眯眯的,批评人的时候神情还挺严肃,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绷着,我真是羞愧难当。尽管每天练毛笔字,但我的钢笔字确实像中学生一样幼稚。
我大学毕业后,经常抽空去拜望郑老师。郑老师退休了,或许怕孤独吧,凡有学生或朋友、同事前去拜访,他总喜欢劝人家“吃了饭再走”。那次,郑老师正烧菜,要留我吃中饭,李老师有事登门。李老师和郑老师既是同事,又都是民盟会员,他们俩后来又合作准备写《唐继尧传》。
考虑到写书不是件轻松事,两位又上了年纪,于是他们又约请同校的成岳冲、徐鸿钧两位年轻老师一起参与。李老师或许就为这事而来,郑老师就留他一起吃中饭。
郑老师厨艺不错,他没用多少功夫就端出了荤素搭配、色泽诱人的美味菜肴。郑老师吩咐我去温黄酒,说绝不能烧开。我父亲爱喝酒,对于如何温酒我是有经验的。之后,他俩推杯换盏喝起来,兴致很高。郑老师给我也倒了一小杯。我见李老师喝酒后,本来红润的脸膛涨得更红了,而郑老师喝得再多脸色也不变。我暗想,李老师酒量不如郑老师呢。
1992年,我调离九中,来到《宁波教育报》编辑室工作。期间,我多次收到李军老师来稿。看到老师稿件,我十分高兴。李老师的稿子不用删改一个字,直接可用。要是所有稿件都写得像李老师一样精彩,我们做编辑的真是省事了,连校对都可免了。
记得1994年5月,李老师来稿的题目是《中学教师继续教育的好教材——简介杨心德副教授的〈中学课堂教学管理心理〉》。李老师用的是笔名“劳力”。文章对杨教授的书进行了概要的分析和简单的评价,认为“该书既有理论的阐述,也有技巧方法的指点,是一本融社会心理学、管理心理学和教学论于一体、具有独特的结构体系的专著,做到了学术性、通俗性和应用性的有机统一,具有指导实践的意义,堪称中学教师继续教育的好教材。”
他撰写此文是为了推介杨教授的书。李老师长年做编辑,他没有站在讲台上,一辈子默默无闻。但他热爱这份工作,并努力做好这份工作。他乐为他人做嫁衣,甘为人梯。我自己做了编辑才明白编辑工作的辛苦和价值。
李老师还有其他笔名,如“里浜”“黎钧”“金红”“力”等等。李老师的游记散文、人物通讯等经常出现在《宁波日报》《宁波晚报》《宁波盟讯》《宁波文化报》等媒体。
1998年5月17日,宁波政协书画社在贺秘监祠举行成立大会,郑老师邀我参加。在成立大会上,我又见到了许多大学老师,如老校长钱念文老师,老班主任贺圣谟老师,教现当代文学的陈诗经老师,教《文心雕龙》的徐季子老师,还有李军老师。会后,与会人员一起合影。李老师那天没戴帽子,由于谢顶,他的头部显得特别光亮。他见到我,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加入民盟,却加入民进了?”我心想:您和郑老师没有介绍我入盟呀?但我当时只是笑笑,算是答复了。我是1988年8月经九中同事介绍加入民进组织的。1998年,我成为民进界别的宁波市政协委员。我猜想,李老师和郑老师当年应该是民盟界别的宁波市政协委员吧。
在李老师诞辰一百周年时,我收到他儿子李初民提供的《李军先生文存》书稿。阅读、校对李老师书稿,让我更全面地了解了李老师的为人和他的才华。李老师重情重谊,身边每每有同志去世,他总是撰文悼念;每每有朋友出新书,他总是撰文推荐。他是温州平阳县人,不是宁波人,但他热爱宁波,专心研究宁波帮人士以及宁波籍作家,采访全面,文笔细腻。他还是语文教学专家,他为中学语文教师写的一篇又一篇教材分析文章(作为教学参考资料),分析到位,观点清晰,见微见著,深受好评。
他自1949年起就成为报社记者,他的许多新闻作品和学术科研论文,至今仍有阅读价值。例如,李老师生前撰写的关于庄启东、李又然、陈企霞的人物通讯,在他去世5年后,又被市政协整理出来,以《宝塔山下的甬籍作家》为题,发在宁波市政协机关的官网上。
李老师永远是年轻的新闻工作者和媒体编辑工作者学习的榜样!
写于2025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