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晗著
值得一提的是,鲁迅写景物的笔墨往往十分克制,并不恣肆,文字也称不上多么华丽,朴素而劲道。他善于抓住有特色的事物,营造格调与气氛,常常是寥寥几笔,就让场面跃然纸上。《故乡》里有句“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每次冬日里看到农村破旧的老房子,我脑子里都会冒出这个句子,枯草的断茎,又是“抖”的,将萧瑟写活了。很多人写出一大段话来也未必能表述得如此精确传神。
小说《风波》里让人印象最深的是花脚蚊子,开场便是黄昏的画面:“临河的土场上,太阳渐渐的收了他通黄的光线了。场边靠河的乌桕树叶,干巴巴的才喘过气来,几个花脚蚊子在下面哼着飞舞。”意象并不多,太阳、乌桕树和花脚蚊子,可这样的夏日黄昏似曾相识,似乎在生命的某处见过,花脚蚊子的哼唱也一直都在,穿过了岁月,依然有强悍的生命力。
《示众》里他写盛夏的酷热,偏偏要有冷馒头包子,“他旁边的破旧桌子上,就有二三十个馒头包子,毫无热气,冷冷地坐着。”闪烁生光的沙土、拖舌头的狗、张嘴喘气的乌鸦、车夫的脚步声,这些意象勾勒出盛夏的京城街头。“火焰焰的太阳虽然还未直照,但路上的沙土仿佛已是闪烁地生光;酷热满和在空气里面,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许多狗都拖出舌头来,连树上的乌老鸦也张着嘴喘气,—但是,自然也有例外的。远处隐隐有两个铜盏相击的声音,使人忆起酸梅汤,依稀感到凉意,可是那懒懒的单调的金属音的间作,却使那寂静更其深远了。只有脚步声,车夫默默地前奔,似乎想赶紧逃出头上的烈日。”
鲁迅的环境描写中常常会出现狗,这些句子也都很有味道。《药》中华老栓出门的时候,“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灯光照着他的两脚,一前一后的走。有时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狂人日记》狂人的心理描写中有一句“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可谓神来之笔,连余华都忍不住惊叹。再比如《明天》结尾的描写:“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狗是乡村常见的动物,构成环境的一部分。鲁迅笔下的狗有时会看人,有时呜呜叫,有时不叫,各有各的氛围和用途。
教你一招:观察鲁迅先生写景的色彩搭配,试着去运用这些色彩组合,看看不同颜色会激起怎样的阅读感受。写景时要抓住有特色的事物,营造格调与气氛。(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