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恋的生日宴上,我被别人当作意外惊喜送给她。
当年穿着破洞校服的穷姑娘摇身一变成了海城首富,看向我的眼神无比冷漠。
所有人都在看我这个前富二代的笑话。
他们都知道我清高自傲,绝对忍不了这种羞辱。
而我只是谄媚讨好地跪在她面前,求着她多开几瓶酒。
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实已经给了我狠狠一巴掌,告诉我钱比尊严更重要。
1
我蒙着眼睛,被身后的同事推进了一个包厢。
大概是因为看不见,我的精神格外紧绷,手死死握着酒瓶——这一瓶酒的价格怎么也要顶我半个月工资,如果摔了就完蛋了。
而比起我的窘迫不安,有人声音娇美轻快。那人握着我的手臂,随手把我往前一扯:「纾言,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纾言?
我僵在了原地。
「……这是?」
在一片微妙的静谧中,主角终于开口。
是一个稳重的女声,略有些嘶哑,但格外耳熟。
站在我身边的女人笑了,直接拉开了系在我脑后的蝴蝶结。
蒙眼的丝带缓缓滑落,包厢内的全貌也随之映入眼帘。
沙发上坐了一圈老相识。
他们神态各异,竟出奇一致地保持沉默。
而位于沙发最中间的年轻女人身段玲珑,五官精致,神色略带疲倦,锋锐眉眼英气逼人。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仅是因为她的样貌格外出挑。
还因为这是我的初恋女友。
她的眼神从茫然到讶异只用了一瞬。
「林若繁,你就把他弄来给我当礼物啊?」
鲜红的指甲几乎要晃花我的眼,林若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耸耸肩:「这不是帮你回忆青春嘛。」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纾言嘴角带笑,眼神却冷冰冰的。她细瘦的骨节蜷起,轻敲着沙发扶手,只朝我抬抬下巴。
这是让我过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酒瓶,林纾言的眼神像匹雪原狼,见我过来了才抬抬下巴,「倒酒。」
橙红的酒液在高脚杯中打了个转,年轻女人托着杯子的指尖像雪一样白。
我几乎喘不上气,心跳声从未像今天这样有力。
「会喝酒吗?」林纾言的声音带着一点嘶哑。
我不敢摇头。
冰凉的酒液灌进我的喉咙,辛辣刺痛灼烧着脆弱的神经。
高度洋酒对瓶吹,这估计是我这些年来做的最爷们的事了。
他人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无比模糊:「他还挺可爱的。」
「你喜欢?」
林纾言的话听不出情绪,我一时头晕目眩,被人一把扯到沙发上,胸前扣子都绷开了好几个。
我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虽然他们都怂的像鹌鹑,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推了推身前人。
她果然停下了动作。
但随即坚硬的瓶口就塞进了我的口腔。
2
第二天早上我在客房里醒来,久违的豪华套间让我有些恍惚。
林纾言早就走了,我揉着太阳穴把床下皱皱巴巴的衣服拾起来穿上,下楼去见经理。
经理一见了我就喜笑颜开的:「林总那叫一个阔绰。」
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做的正经生意。
原本是。
昨晚我被灌了太多酒,连意识都不甚清晰。所以林纾言把我带上电梯的时候经理绝对看见了,只是选择装瞎。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林纾言现在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小白啊,你跟林总什么关系?」经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可惜我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我们俩可以说是不死不休。
但我没想到林纾言给我发了微信。
她约我去她家见面。
她是条粗大腿,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没有不抱的道理。
所以当天下班后,我就出现在了她市中心的大平层里。
这种房子对原来的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现在我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弄脏地板。
林纾言一身红色鱼尾裙,骨肉均亭的小腿泛着莹白光泽。
我只瞥了一眼,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
「怕什么?」林纾言起身朝我走了几步,「抬头看我。」
我依言抬头,正好撞上那双墨色眼眸。
「一个月三十万,购物另刷我的卡,这里你住,要求随叫随到,不许出去工作。」她的嘴角微微弯起,「我包你,怎么样。」
本来我应该立刻答应的。
但我知道她还有附加条件。
「我给你的每一分钱,买的每一个东西,你都不能用在你姐姐身上。」
果然。
我几乎扬起一个苦笑:「林总,你知道的,我……」
「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林纾言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冰冷无比,「但我会让AUK开除你。」
AUK是我工作的夜总会。
一股冷意顺着尾椎一路窜上来,我忽然意识到,林纾言或许并不只是为了逗我。
她是想逼死我姐姐。
我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什么。
我们三个之间有一笔烂账,已经放了将近十年。
我处理不了,姐姐也处理不了,那笔账被我刻意抛之脑后,但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现在林纾言就是来讨债的。
3
我和林纾言是高中同学。
那时候我家里确实有钱,我爸的公司如日中天,我是从小用钱堆大的。
而我姐姐白念其实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她和我不是一个母亲。
白念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原配夫人,和父亲一起白手起家。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我父亲很难达到今天的成就。
可父亲并没有念什么旧情。
他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小三,前仆后继的漂亮妞儿抢着要爬上他的床。
在那些人中,终于有一个脑子聪明些的抓住机会怀上了他的孩子。
那个漂亮女人琼鼻朱唇,像只小猫一样楚楚可怜。
那个漂亮女人是我的母亲。
她抱着刚出生的我,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她说她怀里抱着的会是我爹唯一的儿子。
白念那时候才出生没多久,我爸就把她抛之脑后,不再管他的大女儿。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传统的男人,比起女儿,他更重视的当然是他的儿子。
但白念的母亲不肯离婚。
在父亲的默许下她和我妈在同一屋檐下斗了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却又死撑着不肯服软。
而我妈那张嘴一贯会气人,她是被我妈活活气死的。
白念失去母亲的那年只有十岁。
我妈抱着我,指着缩在一边可怜兮兮的白念说,那是丧家犬生下的小拖油瓶。
我本以为白念会恨我的,但她没有。
她真的像对待同胞兄弟来对待我,会用仅有的一点零花钱买给我礼物,会在父母彻夜不归的雷雨夜里抱我安慰我。
她从未因为我是小三的孩子而迁怒于我。
但我也并不能说她是个好人。
父亲母亲在她的成长中的同时缺位对她造成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我发现她在学校搞霸凌的时候是初三。
她染着一头黄发,化着烟熏妆,像个刻板印象里的小太妹拽着一个女孩的头发往墙上撞。
被我发现了,她也只是拍拍我的脑袋,笑着问我要不要抽根烟。
我没法跟我妈说,因为她只会拍手称快。白念又不许我告诉父亲,因为她恨他。
他们的关系本就紧张,我不能做让他们父女关系破裂的推手。
何其可笑,我纵容了我的姐姐,任由她肆意生长。
我那时候就该想到这笔债总有一天需要我来还。
上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了林纾言。
她是特招生,下面县里成绩第一的学生。
我认识她时,她还不是如今这样像朵人间富贵花,但整个人透着顽强的生命力。
她是我的同桌,所以我比班里其他人更了解她一点。
林纾言的成绩即便在我们整个年级也是一骑绝尘,凡人难以望其项背。
林纾言的眉眼很英气,对于一般女生是攻击性更强的长相,不笑时有些过于严肃。
林纾言的家庭条件不好,父母对她很差,手上都是老茧和伤口,她说那是干活弄的。
林纾言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语气很温柔,头发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我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与父亲交好的达官贵人们当然也有女儿,只是那些大家闺秀自出生开始就顺风顺水,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松弛的冷漠。
可在我面前的林纾言是真实的,她的手掌是温热的。
她是面对逆境也屹立不倒的磐石。
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林纾言。
4
林纾言的心里只有学习,这是我在无数次试探中得出的结论。
要达到她那样的成绩,要付出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更何况她的父母并不全力支持她读书。
我没那么自私,高考之前我不算追她,也不打算跟她表白。
但我没想到白念的手会伸到我们班来。
林纾言的成绩太引人注目,白念盯上了她丰厚的奖学金,让她把钱都吐出来。
但林纾言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第一次的时候,她和白念打的有来有回,白念的脸都被她抓了好几道。
等到后面白念就学聪明了,她带上好多人在校外堵林纾言,无所不用其极。
可我那时对此一无所知。
我曾无数次想如果我早点发现,事情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等我发现林纾言遭到校园霸凌时高二已经快要结束。
那次月考她的成绩下降的过于厉害,连老师都难以置信。
而我发现她的手连握笔都困难。
说不心疼是假的,她少见的对我红了眼眶。
然后我做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我把她带回了家,想让家里的私人医生帮她看看。
而我正好撞见了宿醉归来的白念。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下午的混乱场景,只记得自己的手足无措。
我知道,我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和林纾言在一起了。
她甚至以为我是故意的。
我不怪她,因为这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那之后的某天放学我拦下她,递给她一张卡。
而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至今我仍记得她的声音,她问我是不是在羞辱她,说她绝不会接受我的道歉。
还有,她要让白念偿命。
我想或许真的有因果轮回,几年后父亲破产病逝,白念则被一辆肇事逃逸的车辆撞成植物人。
我妈是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父亲死了之后,她能依赖的只有我。
我没法抛下自己的妈妈,也没法放弃白念。
我站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拒绝林纾言后我回了家,家里很安静,直到我妈发现了我。
她抬手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朝我晃晃手机。
「她给我打电话啦,叫什么来着?哦——林纾言。」
「为什么拒绝她?」
我没想到林纾言会给我妈打电话。
「小混蛋。」她揪住我的耳朵,「过穷日子过上瘾了是吧?你以为你之前那些年的好日子怎么来的!是你妈我给你爹做小伏低求来的!」
她以为我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之前我真的有点清高。
「妈,你听我说。」我的嗓子有点干,「我——」
「你现在就给我答应。」她不管不顾地推了我一把,声音尖锐:「现在!」
5
我还是没答应,但我被AUK开除了。
我没有存款,失去工作就负担不起白念的医疗费。付不起医疗费,我就得把她从疗养院接回家。
怎么可能,我妈会吃了我的。
没办法,我又去求林纾言。
她的秘书带我上楼,温柔地告诉我林总正在开会。
我坐在接待室里等,从上午一直等到天黑。
林纾言手臂上搭着外套从外面进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和谁?」我问。
「你也认识的。」林纾言笑了,「顾子言。」
顾子言也是我高中同学,前几天我还从电视上看到他了,现在在当演员,颇有名气。
虽然是提问,但林纾言没给我拒绝的余地,而顾子言看到我的表情很明显不太好看。
顾子言长得很符合女性审美,女友粉一堆。
但我猜他的女友粉肯定想不到他现在正小鸟依人地靠在林纾言肩膀上。
我没什么好说,只是埋头吃。
吃完林纾言开车载我回去,我跟着她又回了那套平层。
「说吧。」她点了根烟,「有什么事要求我?」
「我愿意答应你,但我想出去工作。」
我诚心诚意地回答。
她冷哼了一声。
「出去陪酒吗?」
我头压的更低。
父亲破产的不是时候,我没读完大学就背了债。
严格来说,我现在是高中学历。
这个学历代表着我以前对于未来的设想全部成了笑话。
我知道我没法说服她一并把白念的医药费一起付了,她也没有这个义务,但我真的别无选择。
AUK那份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我已经丢了它,再也找不到更好的。
女人的手细瘦却有力,她仍保留着上学时的习惯,指节咔咔地敲着桌子。
「我可以不过问那一月三十万的去向。」
林纾言开口。
霎时间狂喜淹没了我,我猛得抬起头,不敢相信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语气却依然温柔。
「就这样吧,我累了。」
她打了个哈欠,手指勾住我的衣领。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林纾言还是那么漂亮,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把她变得像个真正的大小姐,而上层的生活早已对我关闭了它的大门。
在轻盈的爵士乐声中,我吻上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