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走茶就凉了。昨天退休了,但是灰溜溜的就离开了。在走出多年工作单位大门的那一刻,我全忍着眼泪,因为单位没有任何人跟我送行,更不要说聚餐了,也没有收到什么礼物。辛辛苦苦,几十年年,有谁会记得我的功劳呢?清晨六点零七分,我最后一次把工卡按在打卡机上。塑料卡片已经褪色,照片上那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冲我笑。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来一束光,照在积灰的绿植上。 财务室小张抱着快递箱撞开玻璃门,泡沫板擦过我肩膀。"李师傅早啊!"她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跑过去,马尾辫甩出个半圆。我张了张嘴,那句"今天退休"卡在喉咙里,被打印机"咔嗒咔嗒"的响动碾得粉碎。 办公桌抽屉最深处躺着三张泛黄的奖状。九八年抗洪抢险那会儿,我带着车队三天三夜没合眼,把救灾物资送进被洪水围困的县城。庆功宴上领导拍着胸脯说:"老李是咱们运输处的定海神针!"那年春节发的保温杯,内胆锈穿了底,杯身的红字倒还鲜亮。 保安老周在门卫室探出头:"这就走啦?"他手里的茶叶蛋冒着热气。我点点头,听见身后电梯"叮"地一声,市场部那群年轻人说笑着涌出来,讨论着中午要点哪家外卖。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趴在水泥地上,像块晒蔫的海带。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换了新海报,穿西装的年轻人举着咖啡,背景是"奋斗永不止步"的标语。73路车摇摇晃晃开过来,投币箱"哐当"吞下两个硬币。后座学生戴着耳机哼歌,调子断断续续飘过来,是首我没听过的新歌。 楼道里的感应灯还是时灵时不灵。摸钥匙时碰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今早偷偷带走的订书机,用了二十年,按弹簧的凹槽磨得发亮。厨房飘来红烧带鱼的香气,老伴在哼她最爱的《甜蜜蜜》。窗台上那盆君子兰又抽新芽了,嫩绿的叶尖沾着水珠,在夕阳里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