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登基那年,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是“黄德当立”的天命,但很多人私下说,这天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
他拿着石头刻的字,声称天帝托梦,拿着黄龙图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一边是老刘家的天下刚刚动摇,一边是他拿着天神背书要改朝换代。
西汉末年,政局混乱,朝廷腐败,外戚和宦官交替掌权,民间怨声载道。这时候,一个叫王莽的家伙突然冒出来。
他是王太后的侄子,靠着外戚身份一步步爬上高位,王莽很聪明,也很能装,装得一副大儒模样,经常讲孝经、讲礼制,博得儒生们的信任。
可他嘴上讲仁义,心里却想着怎么把皇帝的位置弄到自己手上。
有一天,长安城传出消息,说太液池里出现了一只白石牛,牛角上刻着“赤帝传位于黄帝”八个字。
王莽赶紧组织官员朝拜,还把石牛送进宫里给皇太后看,说天意已变,汉朝火德该让位给黄德。
紧接着又冒出一本“金匮之书”,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刘家气数已尽,新王要出,王莽一手策划这些,把朝廷耍得团团转。
为了让大家信他不是篡位,而是奉天承命,他还让人抄写了一本本图谶,说孔子早就预言了这一切。
他甚至找人伪造《春秋纬》《尚书纬》等,说这些书里都藏着天命的暗号。
百官有的不信,可又拿不出证据,只能听命,公元9年,他终于称帝,改国号为“新”,把自己捧成了“黄德之主”。
但这“新朝”压根没新多久,王莽改革太激进,强推币制、土地国有,搞得民间鸡飞狗跳。
老百姓饭都吃不上,还要听他讲天命,谁受得了?到处是饥荒、盗匪,一拨接一拨。
有人开始悄悄传“刘氏复起”,图谶也跟着火了起来,说什么“刘秀必王”,说赤伏符里写得清清楚楚,王莽一边镇压造谣,一边又忙着找新的符瑞来平民心,越弄越乱。
等到刘秀举兵反击时,他手上拿着的就是一张写有“刘秀发兵捕不道”的赤伏符,旗子上画着星象,老百姓一看这熟啊,这不就是图谶里讲的那位“真命天子”吗?
刘秀没讲什么大道理,他把符拿给士兵看,说这是天命所归,结果一呼百应,连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像是“天降之王”。
但用图谶的不只有皇帝,民间也早早盯上了这套神话工具。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张角带着黄巾军喊出一句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话比什么檄文都好使,一下子就传遍了中原。
他写了一本《太平要术》,里头全是符水咒语,说喝了能治病,信徒个个戴黄巾,说是“黄德中兴”,这不就是把王莽那一套翻过来再用一次嘛。
黄巾军一动,天下就炸了锅,大批贫民、灾民、流民跟着造反,图谶成了他们的“作战指南”。
张角也不是什么武将出身,纯靠这套天命说法号召起来的几十万兵马,他说自己是“大贤良师”,要带百姓走向“太平世界”,这话听着玄,百姓却吃这一套,因为他们真没路走了。
朝廷也怕这些图谶,一打听就禁书、抓人、封庙,魏晋之后更狠,一有图谶风声就打入“妖言惑众”。
但这玩意儿真禁不住,民间偷偷传,书坊偷偷刻,每次天灾一来,图谶就跟着火起来。
到了隋唐,摩尼教一度盛行,也打着“光明天王”来替天行道,说天象已变,白莲教、明教这些都继承了图谶那一套,搞神秘、搞救主,越禁越疯。
明末,唐赛儿带着一群白莲教信徒起义,她是山东人,家里穷,靠庙里化缘活着,她说自己梦见弥勒佛,说要来人间救苦救难。
有人说她有天眼,有人说她能预言灾祸,她就这么一口一个“末日将至”,把几千人忽悠起来杀了官府,她还说“黄衣当王”,就是黄德要复兴,图谶那套又重出江湖。
最轰动的还属清末的太平天国,洪秀全考了四次秀才没中过,后来病了,做梦说自己是“上帝之子”,跟耶稣是兄弟。
他把圣经和《封神演义》混一起看,还自己写书,说自己就是天王,是天命之人。
他的宣传用词和古代图谶一脉相承,说龙凤呈祥、紫气东来,他还组织“拜上帝会”,宣称旧天已死,新王将立,广西那些山里人一听,激动得不得了,跟着他打到了南京。
清政府急了,下令镇压,把洪秀全说成妖人,把他的信徒说成邪教徒。
其实从王莽、张角、唐赛儿到洪秀全,这几拨人用的套路都一样,找一套图谶,封个天命,再来一套仪式、符水或者神梦,一边打仗一边“传教”。
官方对付他们的方法也差不多:抓、杀、封、禁。宋代理学兴起后,朝廷更狠,直接把纬书划为异端,不能进课堂,也不能进经籍。
但这些书没有彻底消失,民间学者、方术士、秘密结社照样传,很多“奇书”都是民间编的。
《推背图》《烧饼歌》这类神预言,都是从图谶演化出来的,大家不信官话,只信那几句藏头诗、玄语符号。
清朝有官员就说过,“图谶之术,民间弗废。”到了近代,清政府还发布告示,说有人散布“黄人当王”之类的怪话,要地方严查。
图谶的最大麻烦,就是它太能忽悠人了,谁只要自称天命所归,甩几张符、讲几句古话,下面就有人信。
它不像正统经学那样讲条理,它靠的是预言、图像和恐慌,政府怕的不是书本本身,而是它背后的“动员力”,所以历朝都要禁,但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