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7日8时,进至下碣隅里南面独秀峰的88师262团1营,已经做好了简易的单人掩体。这时的朝鲜还是拂晓,东方刚露出了鱼肚白色。望着山下静静的公路,1营指战员焦急之余,有的下到公路辨测敌人是不是跑了。岂不知,陆战5团战斗群的先锋3营已经南下,十分笨重的陆战1师第2辎重队恰好接踵而来。 山头上冻得跟冰窖似的,1营战士缩在雪窝子里直跺脚。副营长老李掏出怀表瞅了眼——这破铁疙瘩冻得秒针都不动弹了。山下公路突然传来柴油引擎的闷响,炊事班老王耳朵贴着地皮喊:“来了来了!拖拉机动静!”全营子弹上膛的咔嗒声还没响利索,打头的美军吉普车就碾着冰碴子撞进视野。 要命的是望远镜全结霜了。1营长把镜片塞胳肢窝里化冻的工夫,美军坦克炮管子已经转过来。头车机枪扫过雪坡,把二连阵地前的伪装网撕得跟破渔网似的。三排长抄起爆破筒就要往下冲,被老李一把薅住:“等辎重队进深点!咱这三十根爆破筒得用在刀刃上!” 美军辎重队愣头青似的往里钻。二十辆十轮卡拖着榴弹炮,油罐车屁股后头还挂着雪橇板,活像串冻僵的冰糖葫芦。1营战士手指头扣在扳机上直打颤,不是怕的,是冻的——零下40度,谁摸铁家伙都得粘层皮。 总攻信号弹升空时出了岔子。信号枪冻哑火,通讯员抡起石头砸了三下才打出去。就这耽搁的几分钟,美军坦克已经把公路两边的雪堆轰成了焦土。爆破组刚摸到山脚,陆战队喷火兵就顺着车灯照亮的区域烧过来,雪地里顿时腾起人形火把。 最惨的是后勤跟不上的炊事班。老王背着铁锅往阵地跑,半道让凝固汽油弹轰成了炭烤红薯。战士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抓把雪塞嘴里,混着硝烟咽下去就当吃了麻辣烫。 这场伏击打得稀碎。1营拼光了一半人马,就炸毁三辆油罐车。美军辎重队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拱,车轱辘印子都没多留几道。事后才知道,陆战队先锋营过去时,1营的侦察兵刚好撤回山上烤火——冻僵的脚指头比敌人坦克先要了命。 扒开这场战斗的冰壳子,里头全是带血的教训。88师延误行军让部队成了强弩之末,冻伤减员比战损还严重。指挥系统更是乱成一锅粥:望远镜结霜、信号枪哑火、侦察兵误判,活脱脱的战场版"墨菲定律"。最讽刺的是,战士们拿命换来的阻击窗口,被美军用柴油发动机和防冻液碾得粉碎——工业国和农业国的差距,比长津湖的冰层还厚。 独秀峰上的雪化了又冻,262团的花名册后来只剩薄薄几页。那些冻在掩体里的战士,到死都保持着射击姿势,像一组冰雕的战争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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