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时候，我摸到周家大门口时，正赶上他们吃晌午饭。

我缩着肩膀站在门边，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裹得紧紧的。瞅着桌上那盘白面馒头，我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没出息地咽出声响。

周家少爷周砚礼皱着鼻子往后躲，抬手就喊管家常喜：“把这要饭的轰出去！”

周老爷“啪”地摔了筷子，指着儿子鼻子骂：“当年要不是你爷爷饿得快断气时，有人递了半块馍馍，能有今天你在这儿嫌弃人的份？”

老爷子转身冲我作揖：“姑娘，祖上的恩情不能忘，周家不是那没良心的。”

可周砚礼那身绸缎衣裳晃得我眼晕，他眼里的嫌弃跟针似的往我身上扎。我攥着衣角犹豫半天，心想：要不这婚事就算了吧，换成十斤白面馍馍也成啊！

话还没出口，周砚礼突然盯着桌上空糖罐嗤笑：“想嫁我？行啊，把这罐子装满了再说。不过先说好——”他故意拖长声音，“周家可没闲钱给你置办嫁妆，花轿红绸更是别想。”

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旁边哄笑，活像看耍猴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可攥着那个巴掌大的陶罐，我还是梗着脖子回了句：“说定了！”

头半个月我天天熬夜，给人画绣样、编络子，铜板叮叮当当在罐底铺了薄薄一层。结果第二天一瞧，罐子空了大半，铜板全跑到周砚礼书房的茶几上了！

我抱着瘪瘪的罐子找常喜对质，这老实人支支吾吾不敢看我眼下的乌青：“少、少爷说……您在周家白吃白住，得扣掉灯油钱、饭钱、还有纸笔钱……”

那天周砚礼正跟一群公子哥在水榭听曲儿，春日的桃花瓣飘得满湖都是。他斜倚着栏杆，端着茶盏似笑非笑：“怎么着？柳三姑娘还没过门呢，就想吃白食？”突然又压低嗓子，眼里闪着坏水，“还是说……你急着嫁给我，连这点苦都吃不得？”

我攥着陶罐的手直打颤，可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洗衣做饭、织席编筐、绣花描样，我哪样不比别人强？总有一天，我要让这罐子装得满满当当，再狠狠砸在这混蛋少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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