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45岁的胡传,向冯顺弟提亲,冯母怒道:"快50岁的人不嫌害臊,你女儿比我女儿大7岁”。然而冯顺弟将母亲拉进屋,悄悄说:“我愿意嫁给他。” 光绪十二年腊月天,安徽绩溪县中屯村的冯家院子里,媒人踩着薄霜进了门。 冯振爽坐在堂屋里,手里攥着旱烟杆子没往嘴里送,眼睛直勾勾盯着媒婆带来的红纸聘书。 他家大闺女顺弟躲在灶间揉面,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堂屋传来的动静。 冯家祖上三代都是裁缝,冯振爽手艺在十里八乡算得上一把好手。 可这年头兵荒马乱,光靠做衣裳挣不来几个铜板,家里五张嘴等着吃饭,老屋漏雨好些年都没钱修葺。 大闺女顺弟今年刚满十六,跟着母亲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谁见了都夸这孩子懂事。 媒人带来的消息让冯家人犯了难,来提亲的是同乡胡传,在台湾当官的候补知州,正经三品顶戴。这人在外头闯荡半辈子,先前两房太太都过世了,眼下要续弦找个填房。 冯振爽心里头拨算盘珠子:胡家开着茶庄,宅子三进三出,闺女嫁过去吃穿不愁。 可转念一想,男方比自家闺女大着三十来岁,家里头三儿三女都比顺弟年长,这日子能过安生? 堂屋里正僵着,顺弟端着茶盘掀帘子进来。 媒人瞅准机会张嘴:“胡老爷特意嘱咐,姑娘过门就掌家钥匙,四季衣裳头面都备齐了,彩礼按着正房太太的规矩来。” 这话落在顺弟耳朵里,手上茶碗盖子“叮”地一声响。 她想起前些日子在集上听人嚼舌根,说胡传在台湾置办宅子,书房里堆着整墙的线装书。 当晚油灯下,顺弟拉着母亲的手说话:“娘,胡家给的彩礼能盖三间大瓦房。 爹这些年愁得睡不着觉,您数数他后脑勺的白头发。” 母亲抹着眼泪要劝,闺女又说:“他家儿子在学堂念书,将来我的孩儿也能跟着认字。”这话说得在理,乡下姑娘有几个能摸着书本的? 婚事定在来年开春,花轿进胡家大门那天,看热闹的乡邻挤满巷子。 新娘子盖头底下藏着的脸还带着稚气,跨火盆时差点踩着裙角。 胡传特意从任上赶回来成亲,穿着官服坐在高堂上,胸前补子绣的孔雀翎毛亮得晃眼。 顺弟拜堂时偷眼瞧,丈夫两鬓斑白,背倒是挺得笔直。 小夫妻过了半年安稳日子,胡传带着新妇赴上海任所。 光绪十四年冬,顺弟在租界洋房里生下个大胖小子,取乳名“儿郎”,这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胡适。 当爹的公务再忙,每日黄昏总要教妻儿认字。 胡传握着顺弟的手在宣纸上写“之乎者也”,小胡适趴在摇篮里,听着父母念书声咯咯笑。 好景总是不长,甲午年台湾局势吃紧,胡传旧疾复发倒在任上。 顺弟抱着三岁的儿子赶去时,丈夫已说不出整话。 病榻前分遗嘱,给胡适的那张就八个字:“多读书,莫负光阴。” 出殡那天,二十三岁的小寡妇穿着麻衣跪在灵前,怀里搂着懵懂的孩儿,身后站着丈夫前房留下的六个子女。 回到绩溪老宅,顺弟把胡传留下的砚台摆在堂屋正中。 每月初一十五,她领着孩子们给这块石头磕头。 家里大小事务要她拿主意,六个继子女的婚事要她张罗,族里田产账目要她过目。 最难的是供胡适读书,族亲们都说“识得几个字会写名字便罢”,顺弟咬着牙把陪嫁的银镯子当了。 私塾先生收学生,别人家给两块银元束脩,顺弟头年就奉上六块。 先生惊得直捋胡子:“夫人这是何意?”顺弟福了福身:“劳烦先生每日多教犬子半个时辰。” 往后每年加两块,到第六年竟给到十二块银元。 胡适后来在《四十自述》里写:“母亲嘱我每日把功课念给灶王爷听,她举着油灯在旁,错一个字就蹙眉头。” 庚子年闹义和团,胡适跟着堂兄躲去上海。 顺弟守着老宅,把胡传留下的藏书用油布裹了三层埋在菜园。 有亲戚趁乱来讨田契,她抄起裁衣剪子往桌上一拍:“等我家儿郎回来,自会与诸位理论。” 这话镇住场子,保住了胡家最后二十亩水田。 宣统元年考留美官费生,胡适背着蓝布包袱要去上海赶考。 顺弟连夜赶制新棉袍,手指头被针扎得满是血点子。临行塞给儿子一个红布包,里头是当掉最后一件金簪换的八块鹰洋。 邮轮启航那日,四十岁的母亲站在吴淞口,海风吹起她鬓角白发,怀里的《图书集成》是借了银子买的。 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的胡适收到家书,信上说“家中一切安好”。 他不知道母亲冬天舍不得烧炭,手上冻疮裂得渗血;不知道为保住胡传的手稿,她和收旧书的贩子周旋整日;更不知道病重时,她叮嘱家人“莫要惊动太平洋那头的人”。 民国七年,冯顺弟在老家咽气,枕边放着儿子新寄来的洋装照片。 二十年后,北大教授胡适在《先母行述》中写道:“吾母二十二岁守寡,以少年妇人作后母,周旋诸子诸妇间,其艰难有非外人所能喻者。” 这话说得文雅,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我那年轻的娘啊,硬是把一大家子扛在肩上,供我读成了书。 (注:本文历史细节参考胡适《四十自述》、胡明《胡适传》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胡氏家族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