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文成公主,是大唐第二位和亲的女子,也许我比其他人更幸运,历史上留下了我的传说。可是……世人只关注我给两国带来的和平,却无人知晓我的苦闷。
铜镜里最后倒映长安春色那日,母亲将三斤重的螺钿妆匣塞进我袖中。"此去吐蕃千里,莫要让人看见眼泪。"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镜面,剐蹭声淹没在仪仗队的钟鼓里。
我数着车辕碾过的第九十九道车辙时,送亲使团正在传颂圣人的英明决策。他们谈论茶马互市的繁荣,谈论边境三十年的太平,甚至谈论我陪嫁的释迦牟尼等身像会如何感化蛮夷。缀满珍珠的翟冠压得我脖颈生疼,铜镜在袖袋中渐渐染上体温,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冰。
松赞干布的手比长安最锋利的横刀还要冷。当他解开我衣带时,别在我中衣上的铜镜哐当坠地。我们沉默地望着镜中扭曲的两个人影——他看见政治同盟的巩固,我看见自己正在碎裂的倒影。后来那镜子被收进檀木匣,和我的绢帛衣裳、青瓷茶具一起,成为赞普向贵族展示的"文明战利品"。
当我在大昭寺看见松赞干布与尺尊公主的壁画时,铜镜正照着工匠为我的等身像描金。画师将我的面容改造成慈悲的度母相,画我手捧哈达走向雪山,却没人画我夜半用铜镜接住的那滴泪——它落在经卷的"慈"字上,把金粉晕开成小小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