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姊妹三个不要在星期天一起来了,您嫂子这段时间天天说我,说你们三姐妹每到星期天都带一帮孩子回来,加起来十多口子,来了都拿那一点东西,还不够你们的孩子吃的呢,她还说每次光招待你们花的钱就比你们买礼多,每次来差不多她都要花几百块钱呢。 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筒里母亲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忽远忽近。我望着窗外的霓虹,恍惚看见上周日的场景:二妹家的双胞胎在沙发上蹦跳,把茶几上的瓜子壳踢得到处都是;小妹的小儿子追着金毛犬满屋跑,扯掉了墙上新贴的福字。嫂子系着围裙穿梭在厨房,油星溅在她刚烫的卷发上,她转身时我瞥见她嘴角勉强扯出的笑。 "你爸偷偷给我塞了五百块,说别委屈了孩子们。"母亲突然哽咽,"可你嫂子昨儿摔了锅铲,说冰箱里的大虾全喂了馋嘴猫。"电话那头传来窸窣声,像是她慌忙抹泪的动作。我攥紧衣角,想起每次我们大包小包来时,嫂子总说"人来就好",却在收拾残局时把剩菜倒进垃圾桶的模样。 第二天,我把母亲的话转发到家族群。小妹秒回了三个震惊的表情:"上周我带了三盒车厘子,超市卖三百多呢!"二妹发了张账单截图,显示她买的进口零食花了八百块。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周末清晨,小妹带着女儿来了。小女孩抱着崭新的芭比娃娃,脆生生地喊:"奶奶,这是给您买的!"母亲摸着孙女的头,眼眶泛红。嫂子从厨房探出头,眼神扫过空荡荡的玄关,转身时重重关上了冰箱门。饭桌上,小妹破天荒地没让女儿添第二碗红烧肉,临走时还主动收拾了碗筷。 二妹是周三来的,拎着两盒保健品,说是客户送的。她帮母亲把冬天的棉被晒到阳台,又把积灰的空调滤网拆下来清洗。嫂子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突然开口:"大姐家孩子今年中考,听说补课费花了小十万?"二妹的手顿了顿,低声说:"现在教育成本高。" 我特意选了工作日的傍晚,带着母亲爱吃的桂花糕。推开门,正撞见嫂子在数红包——是她儿子满月时收的礼金。见我进来,她慌乱地把红包塞进抽屉,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笑。我把糕点放在桌上,轻声说:"嫂子,以后我们错开时间来,省得您太累。"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中秋前三天,小妹在群里发消息:"今年不回去了,孩子要参加奥数集训。"二妹紧接着回复:"公司派我去外地出差。"我盯着手机屏幕,想起往年中秋,我们七嘴八舌讨论月饼口味,孩子们在院子里追着灯笼跑的热闹场景。母亲发来语音:"别惦记,我和你爸包了饺子。"背景音里,电视新闻的声音开得很大,盖住了她刻意提高的声调。 除夕那天,我独自带着儿子回家。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下,嫂子正给父母盛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看见我们,她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添了副碗筷:"正好,饺子还有馅。"饭桌上,父亲给孙子夹了个最大的虾仁饺子,母亲不住往我碗里塞肉,嫂子默默把醋碟往我这边推了推。 窗外烟花炸开时,我在厨房帮嫂子洗碗。水流声中,她突然说:"以前总觉得你们来了像打仗。"她用抹布擦着碗,"现在静下来,倒觉得冷清。"我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她刚嫁进来时,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做红糖糍粑。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她围裙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开春时,小妹带着女儿回来了,还特意买了嫂子最爱吃的青团。二妹的双胞胎带来了自己种的小番茄,番茄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嫂子站在门口,接过沉沉的菜篮子,眼睛有些发亮:"快进来,冰镇酸梅汤早就煮好了。" 那天午后,孩子们在院子里追蝴蝶,大人们围坐在葡萄架下。嫂子端来切好的西瓜,红色的瓜瓤在阳光下泛着甜意。母亲偷偷塞给我一包瓜子,小声说:"你嫂子昨儿去超市,买了你们爱吃的话梅。"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吹散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委屈与误解。 如今,我们依旧错开时间回家。有时碰上了,嫂子会笑着说:"来得正好,包了荠菜馄饨。"小妹教她网购,二妹帮她调试新手机,我教她跳广场舞。周末的院子里,偶尔还会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只是少了往日的喧嚣,多了份恰到好处的温馨。母亲常说,过日子就像揉面团,总要反复拉扯、揉捏,才能做出松软的馒头。这话,大概说的就是我们这个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