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梁晓声经人介绍与北京姑娘焦丹相亲,谁知一见面梁晓声就对焦丹说,我每月工资42块5,要寄30块给东北老家。
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大哥精神失常得吃药,我自己也因为长期熬夜写作,身体不是很好。
这种实在却又是自曝式的相亲搁谁接受不了,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没想到的是女孩把他的工资也拿出来并说,两个人杠总比一个人好。
话说在1949年哈尔滨的寒冬,梁家七个孩子蜷在16平方米的棚屋里。而梁晓声的童年是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是父亲远赴三线后母亲每月20元工资掰成八瓣用的算盘声。
当精神失常的大哥在深夜嘶吼时,七岁的他躲在炕沿下借着煤油灯抄《红楼梦》,那些残缺的句子成了漏风生活里唯一的热源。
在1968年北大荒的麦田里,十九岁的梁晓声在零下30℃的冬夜发明了被窝读写法裹着破棉被趴在马灯旁,哈气融开冻住的钢笔水,把集体宿舍鼾声当背景乐。
处女作《向导》在《兵团战士报》发表那日,他攥着稿费买了五斤高粱米寄回家,兜里只剩返程车票钱。
而在相亲的时候他选择了和他相濡以沫、共同承担。
新婚夜的婚房是北影厂单身宿舍的狭长走廊。焦丹陪嫁的热水瓶立在煤炉旁,蒸汽顶得壶盖噗噗作响,那是她特意添置的奢侈品,为了让熬夜写作的丈夫随时有热水喝。
没有厨房的她练就三分钟炊事术,煤炉支在过道,白菜炝锅时用锅盖当盾牌挡油烟,出锅前撒把从娘家带来的虾皮提鲜。
当儿子啼哭打破深夜宁静,焦丹裹着棉袄在零下12℃的院子里踱步哄睡。
梁晓声透过结霜的窗玻璃望去,妻子呵出的白气像朵移动的云,飘在1983年北京的冬夜里。
他笔下《今夜有暴风雪》的获奖证书,被焦丹用来垫摇晃的饭桌,红绸封面遮住缺角的桌腿,恰似生活裂缝里开出的花。
1985年深秋,焦丹蹬着二手三轮车穿越半个北京城。车斗里躺着咳血的公公,车把挂着熬好的小米粥。
当护士惊叹亲闺女真孝顺时,老人浑浊的眼里滚下泪,他不敢说这瘦弱的姑娘是知名作家的妻,更不知她为省三毛车钱已蹬车两小时。
当老宅木箱底压着焦丹的亲情账簿,1992年寄小叔子下岗补贴800元,1995年供小姑子女儿学费1200元,1998年为精神病大哥买新棉被的开支。
二十余年累计四万余元,全从梁晓声稿费里抠出。最艰难时家里半月不见荤腥,她却把出版社送的年货腊肉全寄往东北。
1998年除夕,梁母枯瘦的手突然攥紧儿媳。焦丹俯身听见老人气若游丝的嘱托,老大交给你们了。
三小时后老人离世,她冒雪冲向邮局,给哈尔滨精神病院拍电报,即日接大哥进京。新购的楼房钥匙还没焐热,就被她塞进护工手里,朝阳那间给他住,阳光能抑躁郁。
当梁晓声在书房纠结《人世间》人物命运时,焦丹正给大哥修剪趾甲。病人突然踹翻水盆嘶吼你是特务!
她默默擦干溅湿的稿纸,把镇静药片碾进蜂蜜水。十年间大哥发病摔碎三十七个碗,她却总说,碎得好,岁岁平安。
2010年深冬,梁晓声的钢笔在稿纸上犁出沟壑。手写《人世间》的第八年,关节炎让他手指肿成胡萝卜。
焦丹每夜用艾草水给他泡手,突发奇想把毛线帽剪成露指手套,蓝白相间的线头裹着颤抖的笔杆,像捆住岁月的老茧。
2019年茅盾文学奖颁奖礼上,聚光灯追着梁晓声投向黑暗的嘉宾席,郑娟的原型是我妻子,她让周秉昆们活了下来。
镜头扫过焦丹花白的鬓角,她正低头整理帆布包,里面装着大哥的降压药和给弟媳的膏药贴,那包用了十五年,针脚细密如当年缝的嫁妆被。
如今北京郊区的农家院里,梁晓声总在清晨凝视煤炉旧照。铁皮炉膛早已锈蚀,焦丹当年用粉笔写的饭时勿开”却依稀可辨。
他记得每个伏案疾书的深夜,身后总有锅铲轻碰的叮当声,像温柔的和弦托起文字的重量。
当《人世间》被译成十八种语言流传时,有读者问如何写出苦难中的光亮。老人指指厨房里熬粥的背影,她教会我,所谓史诗,不过是把爱过的人间烟火,熬成纸上的星河。
焦丹用40年实际行动践行当初相亲时的那句话,与丈夫相濡以沫、共同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