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我在杭州工作生活,每到休息日便去西湖寻觅钱塘风雅,由此慢慢发掘许多与杭州有关的古代文人事迹。后来,我开始尝试根据他们留下的诗作,用小说的方式演绎诗句背后的悲欢离合,顺着这条脉络我忽然发现了黄媛介。
黄媛介,嘉兴人,生活于明清鼎革之际,诗写得很好。清初文人陈维崧回忆曾见到黄媛介,“僦居西泠段桥头,凭一小阁,卖诗画自活”,这简短的一句给我猛然的触动。
我流连于西湖。黄媛介却不为风景而来。
起初,我只想了解黄媛介的故事,顺着这条线索却发掘到了更多的中国古代女性故事。从汉代班婕妤开始,一路顺历史长河向下,我选取了有史料可考,有诗作传世的女性共三十七人——她们有自己的见解和思考,她们参与到历史的进程中去,与时代共进退。
我恭敬地从头翻阅史料,重新研读她们的生平和诗作。我希望通过文字让读者体味到中国古代女性的才华与情思,感受到她们的坚韧与不屈。
公元前660年,春秋卫国遭遇狄人入侵,国土沦丧,国人流离失所。许国国君之妻许穆夫人出身卫国,听闻国难,不顾许国上下反对,星夜兼程赶回卫国,要尽自己一份力。
在路上,面对前来追赶阻挠的许国大臣,许穆夫人悲愤地写下了一首长诗。《左传》有载,“许穆夫人赋《载驰》”,这是史书中较早正式记录女性诗歌的创作。
许穆夫人写道:“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女性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但行为主张自有其道理,所思所想不容歪曲亵渎。自许穆夫人以来,在这近三千年的女性创作史中,女性身份从早期的宫廷贵族逐渐向各个阶层扩展,女诗人从宫苑到官宦再到民间,群体的扩大也丰富了创作内容,涉及了生活和历史的方方面面。
时至清代中叶,女性创作者已不再局限于诗词创作,也开始将笔墨投注于对历史的记录和前人创作的品评上。生活在杭州的女诗人汪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汪端自幼饱读诗书,对历史典籍尤为熟稔,家中长辈皆是读书人,但面对汪端还是败下阵来,称其为“端老虎”。
汪端一生离不开史书史学,她与古人先辈为伴,在家人的鼎力支持下,她呕心沥血编选《明三十家诗选》并阐述自己的诗学理念。此外,她还撰写过小说《元明逸史》,谭正璧评其为“通俗小说盛行时代仅见的女作家”。
我个人对汪端尤为偏爱,常反复吟咏她的诗作《秋夜读史》和《告成感赋即书寄怡珊兰上飞卿耕畹诸姊》。同时竟也暗暗以她为榜样,要写出自己对历史与文学的感悟和思考,“惟将逸史千秋感,并作疏窗五夜吟”。
文学的解读不局限于一种,历史的寻踪不只有一条道路。如果文学也可以看作是一条探寻历史的小路,我们翻开那些久已尘封的书页,触碰文字中凝聚的血泪情思,那一串串书写者的名字便勾连出历史长河中的烟波画图。这长卷中有英姿奕奕,亦有倩影姗姗。而在这聚散离合中,终归有心心相印的嵩阳松雪之情。
《水做的历史》
沈雁杭著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2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