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猪头肉，刚到摊位，就见一女士气冲冲地进来，把一兜拌好的猪头肉扔到摊案上说：“老板，刚在你这买的猪头肉，转身去别的案上复称了一下，根本不够秤！”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系着油乎乎的围裙，正低头切肉，闻言抬起头，手里的刀还举着，愣了一下说：“不能吧，我这秤准得很。”女士更气了，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录了视频，你自己看！说好了一斤，实际才八两！”周围顿时围过来几个买东西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说“我上次买的好像也不够”，有人劝“别吵了，补点就行”。 我站在旁边，看见老板的脸涨得通红，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你别急，我再给你称称”。他把那兜肉倒在秤上，指针果然停在八两的位置。女士冷笑一声：“看见了吧？做生意不老实！”老板张了张嘴，突然转身从案子底下翻出个小本本，翻开来说“你是二十分钟前买的，要了半斤瘦的，三两带皮的，对不对？” 女士愣了一下，老板又说：“我给你装袋时，看见你带了个小孩，在旁边哭着要吃棒棒糖，我顺手抓了把猪耳朵放进去，想着给孩子尝尝，可能是称的时候没算那猪耳朵的重量。”说着他从旁边的盆里捞出一把猪耳朵，放在秤上：“你看，正好二两，加上你那八两，不多不少一斤。” 周围的人都“哦”了一声，女士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才的怒气消了大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注意袋子里有猪耳朵……”老板摆摆手，把那把猪耳朵又拌了拌，塞进她兜里：“没事，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小孩子嘴馋，多给点咋了。”又切了块肥瘦相间的肉递过去：“尝尝，刚卤好的，算我赔个不是。” 女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红着脸说了句“谢谢”，拎着肉走了。旁边一个大爷笑着说“老李，你这脾气真好”，老板嘿嘿笑：“做生意嘛，哪能没误会？人家也不是故意找茬，就是怕吃亏。”他边说边给我称肉，多切了一小块放进去：“刚耽误你时间了，添点。” 我看着他案上的猪头肉，油光锃亮，透着卤料的香味，突然想起上次来买肉，我随口说“爸爱吃带筋的”，他特意从底下翻出块带筋的，说“这个炖着香，老人爱吃”。当时没觉得啥，现在想来，他记着每个老顾客的喜好，就像记着自家亲戚的口味。 有个常来的大妈说“老李在这摆摊十年了，从不少秤，有时还多给点”。说有次她忘带钱，想买点肉给孙子吃，老李直接切了块塞给她：“先吃着，钱下次再说。”后来她来还钱，老李早忘了这茬，说“多大点事”。 我付完钱要走，看见刚才那女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袋橘子，说“老板，刚是我不对，这橘子你收下”。老李推回去：“不用不用，你能来买我的肉，就是信得过我。”女士放下橘子就走，老李喊着“下次来给你多称点”，声音洪亮，带着笑。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老李继续低头切肉，刀落在案板上“咚咚”响，节奏均匀，像在打拍子。阳光照在他油亮的围裙上，也照在那袋橘子上，金灿灿的，比猪头肉的油光还暖。 其实做生意和做人一样，一时的计较算不清输赢，长久的实在才最打动人。老李的秤不仅称着猪头肉的重量，也称着街坊邻里的信任，就像他多给的那点肉、那句暖心的话，看着不起眼，却能把陌生的买卖，熬成热乎的人情，比秤上的数字，实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