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有一位小商人,叫谢思全,常年在外面低价买布,再高价卖出去,以此赚钱为生。
所谓无奸不商,但谢思全不是这样,他心地善良,从不赚黑心钱,所以钱挣得不多。其实很多时候,他可以多挣一些钱,只是他总觉得那样不好,即便能赚大钱,他也不会安心,因此他干脆不做。
谢思全心肠软,有时候看到别人打猎捉到的小动物,他觉得很可怜,就会买下来放生。
快过年了,谢思全觉得今年还算顺利,挣了十几两银子,正好手头的布匹也全都卖出去了,他又很思念家人,于是就打道回府,从巴州出发回江阴去。
走了几天,到了一处地方,这里叫苦株地,源于这儿附近有一片树林,树林间有许多苦株(一种常绿的乔木),因此慢慢大家就把这里叫苦株地。
苦株地山路崎岖,方圆五里路都没人家。在山凹里,有一个村庄,村里有一户人家,只有兄弟俩,老大叫谭贵一,老二叫谭贵二,两人表面是靠砍柴为生,但是,暗地里经常到苦株地埋伏,打劫过往的人,尤其是独行的商人。
这对兄弟人面兽心,短短三年的时间,已经打劫过十几个独行的商人。不过,他们也只是劫财,没有杀人。
因为快过年了,谭贵一和谭贵二天天到苦株地,白天装模作样打柴,到了傍晚就回去,然后吃饭关门睡觉。等天黑了,他们悄悄来到苦株地,埋伏好,就等打劫了。
巧了,谢思全来了后,天已经黑了,他有些迷路,不知道怎么办。
借着月色,谢思全看到前面有两人,正是谭贵一和谭贵二兄弟俩。他连忙上前施礼,问道:“两位大哥休怪,借问一下,这里到江阴还要走几天?”
谭贵一道:“只有三日的路程了。”
谭贵二则问道:“兄弟,你从哪里来?”
“小弟从巴州来,要回江阴老家。不成想,走了几天,到这里迷路了,因此只能请教两位大哥为我指路,实在叨扰了。”
谭贵一指着谢思全后面,说道:“你可以从那条小路出发,一直走就可以了。”
谢思全回头一看,发现并没有路,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只见谭贵一和谭贵二兄弟,已经拿出了砍柴的刀,恶狠狠地看着谢思全。
“兄弟,识相点,把钱交出来,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谢思全吓得半死,他已经知道对方要劫财了,马上拉紧了背上的包袱,掉头就跑。但是,他来不及了,谭贵二拦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左手抢夺他的包袱。谢思全的钱都在包袱里,他一怒之下就去咬谭贵二的手。
谭贵二大怒,用力踹谢思全,却踹不倒他。他痛得厉害,情急之下,拿起砍刀,砍中了谢思全的后背。谭贵一看到后,也用砍刀砍中了谢思全的后脑。谢思全哼也没哼一声,当场气绝而死。
兄弟俩杀了谢思全,赶紧处理地面的血迹,然后挖坑把谢思全埋起来了。
回家后,两兄弟分了银子,提心吊胆,担心事发。不过,半年过去了,一直没事,两人也慢慢放下心来。
这一日,包拯出巡到了巴州,经过苦株地。前面的人在开路,听到奇怪的鸟叫声,包公也听到了。他仔细一听,发现一只青色的鸟儿居然在树上说话,说的是“商人孤客,晚来路过。苦株林中,被人侵克。”
侵克,在当地是害死、杀死的意思,包公一听,就知道这青鸟有古怪。于是,他让张龙、李虎去跟着那青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龙李虎刚靠近青鸟,青鸟就飞了,但不远,就在前面,似乎在带路。于是两人就继续跟着,很快青鸟把两人带到了谢思全被埋的地方。由于当初谭贵一谭贵二挖的坑很浅,加上这段时间雨水冲洗,所以谢思全的尸体都漏出来了。
两人看到后,吃了一惊,赶紧回去告诉包公。包公亲自查看,皱了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决心要查一查这个案子。
但是,这种随机杀人的案子,破案的难度很大。尤其是已经过去半年,尸体的相貌、衣服都坏了,周围也没线索留下,因此想要破案几乎不可能。
包公迫切想要破案,因此不再走老路子,一点点摸查,而是直接祭祀谢思全尸体,道:
拯菲才,身任中宪之职,每愿百姓举安,不意苦株山中谋杀这人。古云:人头落地,三年大乱;鲜血滴地,三年大旱。伏乞上天垂怜生灵,预泄冤根,使臣无愧厥职。谨告。
大概就是说:我包拯虽然无能(谦虚的说法),但是做了官就得为百姓考虑,就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苦株地出现了尸体,有人被谋杀,真是造孽啊。古人说,无辜的人被害死,就会有多年战乱和大旱,这是无辜者在喊冤,因此,我恳请上天可怜天下人们,透漏出一些线索,让我破案,让我对得起这身官服,不要让我失职了。
当晚,包公做梦,梦到了一个头部满是血污的人,此人面对包公跪下磕头,哭泣,说道:“大人,小人死得冤枉啊,幸亏这半年来,我找到曾经救下的青鸟,让他替我鸣冤,才让大人注意到。小人的银子上,都有编号,大人你去他家里床下搜,就能知道。”
那人说完后,留下一张纸,上面还有八句诗。
言身寸号是咱们,田心白水出江阴。流出巴州浪漂杆,底柱中流见山凹。桂花有意逐流水,潭崖绝地起萧墙。若非文曲星台照,怎得鳌头上钓钩?
包公看了后,记在心里。这个人,就是被谭贵一和谭贵二谋害的谢思全。
天亮以后,包公升堂,直接带着张龙和李虎,以及若干衙役,来到苦株地山脚下的村子里,找到谭贵一和谭贵二。两人还装无辜,包公大喝一声:“你两兄弟以砍柴为幌子,劫财杀人,还不从实招来?”
谭贵一和谭贵二不肯认罪,周围的百姓也糊涂了,都议论纷纷,说谭贵一和谭贵二白天砍柴,晚上回来,在村里也很和善,怎么会杀人呢?
“张龙、李虎,你们搜这两个贼子的床下!你们杀了人,不敢把银子花出去,只能藏在床下,以为本官不知吗?那银子上面还有编号,你以为抵赖就能免罪了吗?”
两人一搜,果然搜到了十几两银子。包公看了银子,果然有编号,他再次怒喝,让两人认罪。谭贵一和谭贵二知道抵赖不过,只能承认杀人的罪行。
包公判两人死刑,把他们斩首示众,这件案子才算结束。事后,谢思全的妻子、父亲等,又来谢了包公。
原来,那首诗前两句,就说了谢思全的名字和家乡。所谓“言身寸”,就是一个“谢”字;所谓“田心白水”,是说他叫“思泉”;至于山凹、潭崖,则说了谭贵一和谭贵二的姓以及住处。
最后说一句,也是很多人都会纳闷的地方,就是被害者为何不直接说自己是谁,凶手是谁,作案过程等。怎么说呢?只能说,公案与神怪结合起来的小说,套路就是这样。如果你看得多了,就会发现这种现象。
因为按照正常思维,被害人梦里直接说自己姓名,凶手姓名和住处不就行了吗?何必这么麻烦呢?这都是文人为了秀自己的文采,故意用诗来说出答案。为了在诗中嵌入姓名、地点等信息,又不得不玩拆字游戏。但你仔细看这诗,其实也不咋地,顺口溜也不算。
再说了,死者死后不久可以马上托梦吗?为何还非要等?这就是结构不好,逻辑不通,古人写得东西也不都是好的,要辩证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