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看完五案传奇之一的《洗冤录》：官场的官官相护，使好好的一个家庭落得家破人亡

明正统六年，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

说有个百户锦衣卫，他的妻子岳氏与女婿通奸，合伙把他谋杀了。

这件案子当时闹得动静挺大，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街头巷尾谣言纷纷，百姓们都传这桩案子判决草率，就是奔着杀头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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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正统七年的春夏之交，在街头巷尾玩耍的孩童们嘴里都哼着这么一首童谣，“一腔热血飞白练，三尺瑞雪掩尸首。窦娥冤，窦娥冤，生死不由命，日月朝暮悬。”

读书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从关汉卿的《窦娥冤》里摘出来的话，这些黄毛小孩们，想必是也不清楚这话中的意思，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便这样传唱着。

这一日，在通往紫禁城的主路上，几名孩童在路边一边玩着竹蜻蜓，一边哼唱着那首最近在京城流传的歌谣。

旁人没有注意到，在街角的隐蔽处，一名男子正注视着这些孩童。这名男子身段颀长，穿着一袭黑衣，手握折扇，一双狭长丹凤眼配一弯柳叶吊梢眉，若是只看他的面部，怕是会误以为此人是个女儿身。

他有意无意地往道路岔口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片刻，一辆四驾马车从紫禁城的方向驶来，黑衣男子一个转身便将自己隐匿在视线盲区。

这辆马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儿，当朝第一大宦官—王振。此路是王振回府的必经之路，那些孩童边跟在马车后面跑，边把嘴里的童谣唱得更大声了。

王振本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此时听见了街边小儿哼唱的字句，不禁皱了皱眉头，叫停了马车，又竖耳仔细听了一会儿。

正在此时，“轰”的一声，远方响起一声惊雷，本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变得阴沉起来。王振的手颤抖了一下，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一看，街边那些小孩已不知去向了。而站在角落处的黑衣男子，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今日真是撞了邪，赶紧回府里。”王振吩咐车夫道。

刚到府宅门口，管家便迎了上来。此刻的府中坐满了人。众人见王振到来，纷纷起身行礼，向他道贺。

原来这一日是王振的生辰，他特意在府中宴请朝中同僚。王公公在朝中那是位高权重，他在府中设宴，文武百官哪有不来的道理，众人也都纷纷借此机会登门拜访，想要和王振攀一攀关系。

说起王振此人，那可不一般。此人善于察言观色，通晓人心，深得当朝皇帝的信任，英宗将司礼掌印太监一职给了他。要知道，这司礼监可是总管着宦官的各项事务，连大名鼎鼎的东厂提督的位置都在他之下。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可以代传皇帝的谕旨，而皇帝的裁决意见，往往也都由掌印太监用红笔批复在奏章上。官职越高，野心越大，掌握了极高权力后，王振便开始计划着干预朝政，一面在英宗面前曲意逢迎，一面在朝中拉帮结派，暗自培养自己的党羽。

此人虽面目和善，但实则心狠手辣，十分阴险，是个典型的笑里藏刀之人，但凡是招惹到他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午宴期间，众人相互敬酒，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待到快要结束时，王振敲了敲桌子，一旁的管家即刻会意，赶忙去安排了。王振站起身来，人群瞬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诸位，今日府上专程请来了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戏班子助兴，请大家随咱家移步戏台前吧。”众人纷纷附和跟随，只见后花园内高搭戏台，好生热闹。

谁承想，这第一出戏里角儿一出场，看那扮相竟然唱的是六月飞雪窦娥冤！这可让众人暗自称奇，如此喜庆的生辰之日竟敢唱这种喊冤叫屈的曲，这帮戏子是不想活了吧！但谁也不敢出声质问，生怕一个不对，惹怒了王振。

其实，这曲《窦娥冤》是王振特意点的。台上那窦娥嗓子一亮，王振第一个带头叫好。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呢？

当一个人心术不正之人的权力达到了顶峰，有操控他人生死的能力后，就会罔顾世俗，一味追求自我价值的认可与主观意愿的表达。

王振今日此举看似荒唐，实则在宣扬权威，刺激朝中的对立面。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刚搞出来一个天大的冤案，把大理寺少卿薛瑄一派定成了死囚犯。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都对王振的所作所为颇有斥责与怀疑之声。

但是他的心态是什么呢？我倒是要和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反着来，到底要看看，是那窦娥冤，还是你薛瑄更冤。我王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想让你冤，你不冤也得冤！

朝中皆知，薛瑄等人的死期即将到来，在此刻听到此曲，不禁让人对王振的心狠手辣更是忌惮。而薛瑄之所以惹到王振，起因是他刚上任之初，就被王振看好，想一心拉拢。

但薛瑄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断然拒绝了王振一次次地相邀与送礼。从此之后，两人凡有交集，必有对立，于是王振便把薛瑄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当成了死对头。既然不能归为己用，就要彻底铲除掉。

正好京城发生了一起大案，薛瑄力挺罪犯无罪，王振一党就趁机得了机会，几番设计，将薛瑄等人给送进了死牢，就等着秋后问斩。

此刻台上的戏子唱得卖力，台下王振与朝中党羽是乐得尽兴，苦了那些跟着来攀附的人，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没有一丝凉风，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汗味，让人有些难以忍受。王振悠哉悠哉品着下人递来的冰镇酸梅汤，享受着侍从在身后扇着的凉风。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那戏里唱得越是冤屈，他心里就越是舒爽，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他可以任凭心情，对人无所不用其极，站在权利的巅峰为所欲为，飘飘然有腾云驾雾之感。

这么热的天气里，台上扮演窦娥的那位男旦倒是敬业，举手投足间，铆足了力气，嗓子也吊得十足，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时而顾盼生姿，时而泪水涟涟，那哀怨的神情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真好似是窦娥再世。

为何唱旦角儿的是男子而非女子？其实自明朝宣德年间起，男旦就开始渐渐在这个行业里占有了一席之地。一来是因为一些民间艺人擅长男扮女装，有些人将这一技术演练的炉火纯青，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宣德年间严惩官员狎妓之风，这给男子从事演艺行业制造了机会。

第二折戏唱完，歇息之时，下人带着扮演窦娥的戏子到王振跟前祝贺生辰。王振心下高兴，便命人赏赐银两，并赏给那人一杯冰镇的酸梅汤。

那端汤的下人一边做事一边还不忘拍马屁，故意抬高了声音说道：“咱家公公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儿，这些冰啊本是宫中贵人才能享用的金贵东西，圣上是心疼咱们公公，前些日子赐了冰来给咱家公公消暑用，公公可真是对你太好了，还不快快道谢。”

那戏子双手接过茶碗，双膝跪下，在王振脚边俯下身子道谢。王振瞧了他一眼，“咦？”了一声，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发现，那角儿穿着厚重的戏服，但整场戏下来，却没见脸上有一丝细汗。

便开口问道：“你唱得卖力，为何不落一滴汗？”

那角儿恭敬地答道：“回公公，小的直感今日戏台上气温异常，这六月的天气里，丝毫不觉烦热，一出戏唱下来，只觉得通体冰冷，好似周围阴风阵阵，有什么东西萦绕着周身，久久不肯散去。”他一边说着，跪着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

王振心下有些异样，在这火炉般的大热天里，眼前的戏子当真是没出一滴汗。

见此情景，王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觉得透露着古怪，随即将他打发了。

锣鼓响起，那戏子又登台开唱：“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王振听到这里，联想起刚才在回府的途中听见那几个黄毛小儿唱的童谣，又想起来前一阵子自己为了和薛瑄对抗而害死的那四个无辜百姓，心中一惊，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怕是真如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闻所言，那几人冤魂不散，前来索命来了？

虽说王振大权在握，但对鬼神多少也有点敬畏之心，这么些怪异的事情一起发生，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想到这里，也没心情看戏了，找了个托词便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怪事又发生了。府中管家来报，说今日一大早，府中下人有些传言。

“今日一早，厨房的杂役去王屠户那里买牛肉，那王屠户正准备宰杀一只新鲜的小牛给他呢，谁知那小牛说死也拉不动，一边使着力气一边扑簌簌地流眼泪呢，待到王屠户一发狠、猛劲儿一扯，把那小牛掀翻在地，却发现那小牛的肚子上竟然有一个大大的‘冤’字！

那杂役甚觉蹊跷，这么古怪的牛，是断然不敢买回府的，就急忙奔了回来，一大早下人们就在府中传开了……”

那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王振的脸色，欲言又止。王振瞪了管家一眼，严声道：“我当是什么怪事！兴许是教人写上去的字罢！”

管家抿了抿嘴唇，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继续说，“那杂役说了，他看得很清楚，还上手摸了摸，那字不是墨汁写上去的，真真就是长出来的黑毛！

下人们在窃窃私语时被我听到了，都说，都说，那薛夫子是被冤枉的，上天都看不下去，在为他喊冤呐！”

王振听完，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中暴戾闪烁，似起了杀意，但那杀意转瞬即逝，好似没有存在过一般。像王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自然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求情，只要他想除掉的人，没有做不掉的。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市井之言就是民声的起源，倘若因为薛瑄的事情导致民怨四起，就算拔掉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对他自己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