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个梦———重走长征路。
这个梦萦绕了几十年,前不久终于如愿以偿。
梦想成真日——见证了许多历史真迹和遗物,体察了难以名状的曲折和坎坷。浮想联翩,感慨万千:中国革命史独树一帜!中国革命的艰辛无与伦比!
大渡河
大渡河是一条高山峡谷型河流,以险峻的地势和湍急的河流闻名,素有“大渡天险”之称。为了反“围剿”,中央红军曾经两次强渡大渡河,一次在安顺场,一次在泸定桥。
安顺场自古就是渡口。当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在此渡江失败,遭清军全歼。国民党梦想红军成为“石达开第二”,一面严防死守,一面穷追不舍。担任先遣任务的红一团连夜冒雨赶到安顺场南渡口,打垮守敌2个连,夺得木船一只。营长孙继先率17名勇士组成“渡河奋勇队”,分两批乘船,冒着枪林弹雨冲向对岸。水深浪急,弹片横飞,渡船几次遇险,都在船工努力下转危为安。在岸上部队的火力支援下,奋勇队终于击溃敌军,占领了北渡口。
安顺场强渡成功后发现,附近船只被敌军毁坏殆尽。一条小船无法满足大部队行动。红军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安顺场渡河,一路夺取泸定桥。
红四团昼夜强行军120公里袭占了泸定桥西桥头。泸定桥是大渡河上唯一的桥梁,全长103米,有13根铁链。铁链上铺有木板,被国民党军拆走。红四团二连组织了22人的突击队,连长廖大珠任突击队长,手持冲锋枪,背插马刀,腰缠手榴弹,攀着光溜溜的铁链,边射击边向对岸冲击。三连紧跟其后,一边铺木板一边火力支援。接近东桥头时,敌人突然施放火障。突击队勇敢穿越火墙,吓得敌人四散溃逃。红四团奇绝惊险地夺取了泸定桥。国民党“石达开第二”的梦呓彻底破灭。
日干乔
川西北红原县瓦切镇日干乔大沼泽旁矗立着一座“红军过草地纪念碑”。碑文记载:“日干乔大沼泽位于红原县瓦切镇北部,东临松潘县,西连阿坝县,北与若尔盖县接壤,面积约250万亩,是红二、红四方面军左路纵队穿越草地北上的必经之路。日干乔大沼泽茫茫无际,渺无人烟,气候异常,被称为陆地上的‘死亡之海’。1936年7月底,红二、红四方面军左路纵队从阿坝出发经红原度过嘎曲,踏上了征服泽国草地的艰难历程。在穿越大沼泽的途中,因粮食、药品等物资缺乏,许多红军战士因饥饿、寒冷、伤病牺牲在草海、泥潭和沼泽中……”
在日干乔,我第一次见识了沼泽。
顺一条木板铺就的简易路往纵深探寻,很快就现出水、草合一的沼泽地。野草蔓延,淤泥黑臭,阵阵水泡……水多的地方潺潺流水,水少的地方恬恬静静……其实暗藏杀机!记得小时候看过红军过草地的故事。走着走着,有的红军战士就陷进去了,越挣扎陷得越快越深。旁边的战友去救,去一个陷一个。沼泽就像一个无形恶魔的大口,吞掉一个又一个红军战士的鲜活生命……
班佑河
89年前,若尔盖县班佑河畔曾发生过“惨烈”的一幕。
谁来到这里,都会被当年的“惨烈”震撼!
“中国工农红军班佑烈士纪念碑”碑文铭记了一切。
碑文摘自王平将军回忆录。
“红军在草地上走了整整7天,终于进到班佑。
“我们红十一团过了班佑河,已经走了七十多里,彭德怀军长对我说,班佑河那边还有几百人没有过来,命令我带一个营返回去接他们过河。刚过草地再返回去几十里,接应那么多掉队的人,谈何容易。我带着一个营往回走,大家疲惫得抬不动腿。走到河滩上,我用望远镜向河对岸观察。那河滩上坐着至少有七八百人,我先带通讯员和侦察兵涉水过去看情况。一看,哎呀!他们静静地背靠背坐着,一动不动。我逐个查看,全都没气了。我默默地看着这悲壮的场面,泪水夺眶而出。多好的同志啊,他们一步一摇地爬出了草地,却没能坚持走过班佑河。他带走的是伤病和饥饿,留下的却是曙光和胜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一个一个把他们放倒。一方面是想让他们走得舒服些,一方面再仔细地检查一遍,不能落下一个还没有咽气的同志。最后发现有一个小战士还有点气,我让侦察员把他背上,但过了河他也断了气。我们满含泪水,脱下军帽,向烈士们默哀、鞠躬告别,然后急忙返回追赶大部队。”
腊子口
腊子口战役是红军北上的最后一场硬仗。
腊子口是川北通往甘南的门户。四周崇山峻岭,中间一条8米宽的隘口。腊子河从峡口奔涌而出。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国民党守军依山傍势修建了许多碉堡,碉堡火力交叉覆盖,形成严密的火力网。
飞夺泸定桥的红四团又承担了强攻腊子口的艰巨任务。几次突击都不顺利。经缜密侦查发现,碉堡虽然坚固,但都没有顶盖。红四团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正面强攻,一路迂回到侧后面山上居高临下突袭。
国民党正急调增援部队。周边敌人正加紧合围。形势十分危急。天亮之前必须拿下腊子口,才能左右战局。
重点、难点集中在迂回部队,集中在怎样攀上陡峭山崖!
关键时刻,一个外号“云贵川”的小战士站了出来。
“云贵川”是云南人,从小就跟大人上山采药,练就了一身攀援的本领,他光着脚,系着绳子,拿一根绑着铁钩的竹竿,一会儿就攀上了山崖。战友们抓着他抛下的绳子,鱼贯而上,很快就形成居高临下的攻击优势。子弹和手榴弹突然从天而降,打得敌人猝不及防。地面部队趁势强攻,天亮之前终于突破了防线。
“云贵川”立下了不朽的功绩,但不幸英勇牺牲。传说有一处碉堡火力强悍,“云贵川”直接抱着手榴弹跳进了碉堡。遗憾的是,大家只知道他才17岁……
哈达铺
甘肃省宕昌县“哈达铺红军长征纪念馆”有这样一段表述:“哈达铺,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历经千难万险后的绝处逢生之地。在这里,红军得到了困顿之极后的物质兵源补充……尤为重要的是,在这里,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得悉陕甘还有红军和革命根据地存在的重大喜讯,从此开启了落脚陕甘暨全民族抗战的伟大征程。”
的确如此。
哈达铺在当时就是一处富庶之地。
这里民风淳朴,物产丰富,价格低廉,“一百斤的大猪才卖5元大洋,两元大洋可买肥羊一只,一元大洋可买五只鸡,一毛大洋买十几个鸡蛋,五毛钱大洋可买一担蔬菜……”为了恢复体力,“红军总政治部特别提出‘大家要食得好’的口号。”“一时‘大家要食得好’的口号传遍了整个部队。各个连队伙食单位,都割鸡杀鸭,屠猪宰羊,每天三顿,每顿三荤两素,战士们食得满嘴是油,光溜溜的。大家眉飞色舞,喜气洋洋,互相见面时,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说:‘同志,嗳哊!过新年啊!’”
……
1935年10月初,休整后的中央红军离开哈达铺,翻越六盘山。10月19日到达陕北保安县吴起镇,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至此,中央红军完成了震惊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长征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新的曙光,也付出了不朽的代价!
据不完全统计,中央红军长征开始时86000余人,到达陕北7000余人,平均100多米就牺牲1人!
漫漫长征路浸透了红军战士的鲜血,巍巍共和国大厦承载着烈士的遗愿。
追光
除却草原、沼泽,“长征路”绝大多数是在崇山峻岭中穿梭。或者隧道,或者坡道,有时上百公里不见人烟。没有服务区,没有厕所,没有加油站,寻个停车休息的地方也难,还不时有碎石滚落。我去小金县途中,因为滑坡滞留了2个小时。有一次隧道中突然失却信号,导航中断……好在不久又恢复了信号。许多红色景点都“隐”在大山里。去“巴西会议”遗址时,桥梁坍塌。在当地村民指点下,绕道一条山路,拐来拐去,坑坑洼洼,颠颠簸簸,最后翻上一座山梁,发现遗址就在半山的一座庙宇里。“俄界会议”是党史上比较有名的一次会议。俄界又名高吉,是当地的一个藏族村落。去俄界途中,因山路崎岖多变和村名、导航等原因,错过二三十公里路方才察觉。“包座战役”是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歼敌4000余人,对士气鼓舞很大。战役遗址也在山里的森林地带。去包座的路是乡道,有二三十公里。因路窄、弯多、滑坡,不敢提速,跑了个把小时才五六公里。当时已是下午2点,算来算去,天黑之前没有胜算返回,不得已改变计划。
一路奔波一路感慨,现代化的道路、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还时时犯难,当年饥肠辘辘、筚路蓝缕的红军靠两条腿是怎样挺过来的呢……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极限……没有坚强的信念,没有坚强的领导,没有坚强的意志,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重走长征路也是学习、了解和感受当地风土人情、社情民意和历史文化的过程。当地人民对红色文化的感情很深,以此为荣,以此为耀。许多重要遗址、遗物等都保护得很好,有的还建有纪念碑、纪念馆、雕塑、标志物等。这些年“红色游”的人愈来愈多,对当地经济也是个促进。
川西北的蓝天、白云、牛羊、草地……一望无际,心旷神怡。沿途各具特色的民宿、营地、度假村及特色餐饮,让人流连忘返。小金县是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的地方,建有红军会师纪念碑和纪念广场。每天一早一晚,伴随着悠扬的旋律,当地藏、汉、羌、回族居民会身着特色服装,聚集在广场翩翩起舞,给人一种祥和、温馨的亲情感。“红原”县名寓意“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周恩来总理亲自题词。在红原县城亲历了一件趣事。我去一家名叫“禾慕造型”的理发店理发。理发师都是藏民。给我理发的小伙叫扎西。我不懂藏语,他也不太精通汉语。我比画着告诉他:周边修一修,头顶可以不剪。他点点头,拿起推子贴着头皮直推了下去……糟了!短了!但已无法弥补,顺其自然吧!不一会儿,“造型”出来了。除了头顶一块“毛发之地”,周边光秃秃的,像顶着个“锅盖”。看我不自在,扎西也有点不好意思,在一旁憨憨地笑着。这是生平第一次藏族同胞为我理发,很有意义,也是缘分。我拉着扎西合了个影,还请他留下地址。回济南后,我洗出照片,题上“扎西留念”快递给他。我想象,他看到“萌”态后,一定会憨憨地笑起来……
校对汤琪
作者:谭少军 编辑:徐征 校对:汤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