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风入四蹄，奔赴绝尘”的俊逸；那是“神采飞扬，昂首嘶鸣”的豪迈；那是“骨肉停匀，低昂有意”的闲适……，看马宝亮的马仿佛进入万马齐聚的草原，咫尺千寻，形态各异。

每次看到马宝亮的马都有不同的心得，忽观，或奔腾、或飘逸、或安逸、或悠然，近览，有精神、有神采，还有内涵，而且，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回味、咂摸，都有不同的精彩，总是充盈着情感湛发的灵性，随风而动。

马宝亮画马如徐悲鸿画马一样，闻名遐迩，马宝亮画马如刘勃舒画马一样，备受瞩目。马宝亮的马之所以引起共鸣，备受关注，主要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源于审美体验；另一方面源于对观者心灵的冲击。审美体验是因为高超技法所呈现的“大而精深、贵而气盛”的视觉感受，而对心灵的冲击则因孕育着思想情感、承载文化品格，以及心境烙迹于笔墨所呈现的艺术精神，有浩然正气、有豪情抒发、有时代烙印，一笔一墨无不彰显着信仰之美、崇高之美。

马宝亮的马辨识度很高。不管是展厅中的鸿篇巨制，还是办公装饰的整纸品堂，亦或是书房里考究的盈尺小品，无不给人一种意高韵古的审美精神，即便在画廊里，无意中扫上一眼，也能立刻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格调，那时“马宝亮式”的艺术格调，“文人气足、现代味浓、装饰性强”。如果细品，从中还可以发现更多让人感慨的独特：具象之马，惟妙惟肖，生动逼真；意象之马，迁想妙得则精于构思，以形写神则神形兼备。具象之马与意象之马神遇而迹化，写的是妙造其极，画的是马绝前人。

如果细究马宝亮画马的本体，可以发现，他画的马与曹霸、韩幹、韦偃、李公麟等传统名家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也有很多人会不由自主地把他画的马与徐悲鸿、刘勃舒进行对比，显然，马宝亮也有两位名家的风神，可是，还多了一份严谨、多了一份真实，这是因为马宝亮系统训练过光影、造型、透视、色彩等新时代艺术表现技法的原因。马宝亮科班美术院校出身，又生长生活在百花齐放的当代，他见的更多、看的更广、研究的也更深。当他把所见、所览融汇于艺术表现之中，所形成的新的马的样式，就会呈现出前人无法触及的精彩，并从传统画家单纯面对心境的书斋之中走向殿堂气、富贵气，从而，在自觉不自觉之间表现出视野之内皆是“真实，又高于真实”的艺术形态。当然，从精神情感方面，马宝亮的马绝对是对历代名家的致敬，可是，从技法、形式、内涵方面则是“我画我马，我写我意”的自我内心关照，是“别于古人、别于今人”的畅神之举。在此，笔者不是说马宝亮已经全面超越了传统画家，而是借此例比，从中发现马宝亮的独特，这种独特就是“笔墨当随时代”的诠释，只是马宝亮做到了恰到好处，做到了极致，而且实现了“妙趣超越物象，意蕴超越现实”的新样式。

比如在技法方面，马宝亮既注重笔墨韵味，又讲究洗炼而精准的造型，既强调形线、色、光、影之间的变化关系，又关照自由的心性、舒畅的情感。从马宝亮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用笔特别灵动，“笔立其形质，墨分其阴阳”，尤其对马的塑造方面，他勾勒塑形，不拘谨、不生涩，线条劲韧而流畅，多变而富有质感。笔、墨、意，他自由自在，随意生发，笔墨里仿佛有阴阳，色彩中仿佛含思辨，虚实变化，互生其妙。恣肆之处，韵味横生，精微之处，深入肌理，有势的飞动，又有动的力量。马的形态、马的意趣无不彰显着高超的笔墨功力、无不彰显着娴熟的艺术表现技巧，那笔墨外化着百炼成钢的锻造过程，那技巧彰显着几十年笔耕不辍的艺术造诣。

马宝亮的马注重虚实之间的变化，还注重强化具象与意象的对比关系。他喜欢通过构图、造型、线条和色彩的交相辉映，淡化具象，如丝毛、如色彩，却非因为淡化具象而有失真实，相反正是因为不面面俱到，他的具象才更加凸显出神形兼备的真实，如神态、如精神，从而使马在笔墨的辉映之中，显得很有意趣，而非像很多画猫、画虎、画鹰的画家那样一味在丝毛上下功夫、在色彩上下功夫，画的如照片一样，既呆板、又僵硬，虽工亦匠，不入画品。而在马宝亮虚实变化中，具象的真实与意象的写意也随着虚实的变化而转换，充分呈现出“墨韵之妙”，又突出“姿貌之美、神态之美”，让画面在浓淡的呼应之中，富有韵律和节奏，让马的形态饱含意蕴，又超越物象，给人一种“致广大，尽精微”视觉效果。

无疑，马宝亮画马遥接了唐、宋画马名家的风神，并把宋、元之后所崇尚的文人水墨的写意性与新时代艺术的表现手法相互结合，一并融进马的神韵之中，然后，恪守着主流正脉之道，延续前人没有走完的艺术道路，以自己独特的表现手法为新时代诠释出一份别样的艺术魅力。

而在艺术形式方面，强烈的构成关系是马宝亮的主要特征，马与马的呼应、马与视觉空间的关系，无不是迁想妙得的设计，即便是留白，也都在对比之中过渡，从而呈现出似若抽象性的思维，很强烈、很鲜明。比如，马宝亮喜欢把“动马”与“静马”融为一体，画面在动静之间，统合一体，融成精妙，借此通过马的精神向人的情感方面延展，去表现视觉感官与精神内涵，奔腾、闲适、安详、倔强、自由，每一匹马都进行拟人化处理，仿佛马有人的精神、马有人的感受、马有人的性情，想必，那是自由空间的停留、那是情感涌动的抒发、那是自我精神的外化，一切都因情而生妙趣，观者面对画面，也如对内心，一种强烈的带入感，吸引着观者走进去，聆听笔墨的声音，感受马宝亮画马的无穷意蕴。

马宝亮从传统之中走来，他把历代名家搜妙创真的绘画精神继承了下来，却比传统名家更强调“真实与写意”之间的关系，让写意不失真实，让真实又极富写意性，从而脱胎于传统画马的样式，使形式美感更加强烈、更加突出。马宝亮通过“眼中之马”与“胸中之马”相互结合，画马之形，却赋予马一种潜意识的思维，或者说是超越现实的艺术形象，从而走出传统的程式和规范，却以现代人的眼光和心灵去感受生活与自然，从中直接捕捉“画外意”与“意外妙”，既保持了新鲜强烈的“览物所得”，又以“所养所崇”升华了境界，洋溢着内美真趣的风采。

如果技法、形式方面让马宝亮的作品充盈着视觉力量，那么在内涵方面，马宝亮则遵循着现代人的审美情趣而表现马的艺术形象，并以此去追求个人生命的意义与传统文化相互交融的精神内涵，让马之阳刚、柔逸、伟岸、瑰奇、气魄、博大都得到充分展现，让艺术形式基于儒、染于禅、归于道，而放逸情感于天地之间。在马的表现之中，他寻找自我精神的栖所，然后，依托高超的艺术表现力和超迈的艺术才情，在一幅幅艺术作品中，以笔情墨趣伴随着几十年的文化修为，去抒发情感，从而将精神世界推向极致，在极致之中，表达勇立时代潮头的精神、表达发时代先声的担当、表达阔达卓远的追求。

马宝亮的作品凝聚着他的人生感悟、处世哲学、艺术追求。马宝亮的传统文化根底深厚，他特别强调要“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几十年以来，他始终在学习老庄、孔孟、诗词等传统文化，传统文化也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性情，而当足迹遍布了大江南北，眼界搜尽了古今经典，他的艺术视野、他的思维空间也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他也进入了“通会之际，书画俱老”的状态。

如今马宝亮也80多岁了，虽然身体不像以前那样健硕，但是，他的内心依然涌动着澎湃的力量，画画、画心性、画情感，他总是忘记疲倦、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想象。他追求着卓远，他弥漫着真力。

（文/桑干）

文章转自人民日报全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