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接单时，我从没想过后座会躺着二十年前抛妻弃子的父亲。当他说现任妻子卷款逃跑时，我对着直播镜头微笑调头——这条开往老宅废墟的路，足够十万网友见证他后半生的报应。
手上冻疮又裂开了，我舔掉渗到指缝的血。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新订单，定位在“金樽会所”——这座城里最贵的销金窟，客人的呕吐物里都漂着茅台香。
后座的男人几乎是滚进车里的。他西装皱得像块抹布，领带胡乱缠在脖子上，喉咙里咕噜着“去碧水湾”。我瞄了眼后视镜，男人突然捏紧了消毒湿巾——那道横贯左眉的疤，和我妈临终前攥着的照片一模一样。
“师傅……开稳点。”他瘫在真皮座椅上打酒嗝，腕表磕得车窗哒哒响。我沉默着按下计价器，车载屏幕蓝光闪过他浮肿的眼袋。这个曾让我妈找疯了的男人，甚至没认出亲生女儿左耳垂的朱砂痣。
轮胎碾过减速带时，他忽然捂住嘴含糊抽泣：“全没了……那贱人带着钱跑了……”我指尖死死抵住方向盘缝的霉斑，指甲盖泛起青白色。当年他消失后讨债人踹断我妈三根肋骨时，她也是这么蜷在墙角哭的。
导航提示右转，我猛打方向盘拐进反方向的小路。醉鬼在颠簸中惊醒，额头撞上前座头枕：“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我按下车窗，腊月的风卷着碎雪灌进来，远处拆迁楼的钢筋骨架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前面是光华机械厂家属院？”他忽然扒住车窗，酒气喷在结霜的玻璃上，“这、这不是二十年前……”
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尖叫。我转身举起手机，直播间的点赞数正疯狂跳动，弹幕里飞过密密麻麻的“家暴男都该死”。他呆滞地望着废墟上飘动的警戒带，那里还挂着半幅褪色的春联——是我六岁时踮脚贴的“阖家欢乐”。
“张建军先生。”我摘掉口罩，看着他瞳孔剧烈收缩，“您现任妻子转账记录挺有意思，给牛郎店VIP卡充值倒是比赡养费痛快。”直播间人数突破五万时，我把病危通知单拍在座椅上，泛黄的纸角还沾着我妈咳出的血沫。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伸手要抢手机。我抢先按下车门锁，报警器骤然炸响的瞬间，废墟深处突然晃出几束手电光——举着自拍杆的网红们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直播弹幕已经刷爆了同城热搜。
“现在求饶太晚了。”我凑近他抽搐的脸，手机镜头清晰照出他裤裆渗出的水渍，“当年你赌输了我妈的手术费时，怎么不跪下来哭？”
警笛声混着网红们的尖叫刺破夜空时，我最后看了眼后视镜。那个曾让我做了十年噩梦的背影，此刻正被无数闪光灯钉在废墟前，像条被扒了皮的野狗。
直播间突然飘过一条金色弹幕：【刚才有个ID叫“忏悔者”的送了一百个嘉年华】。我关掉引擎，摸出储物格里的朱砂痣耳钉——这是从我妈骨灰盒里找到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雪越下越大，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里，我对着镜头轻声说：“谢谢观看弃养者忏悔录第37场直播，明晚十点，带你们看看豪华养老院怎么处理虐老护工。”点赞数冲上百万那刻，警用手电光突然照亮我藏在座椅下的第二部手机——正在通话中的界面显示着“碧水湾派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