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有两个国家很有意思,确切说是这两个国家国人的性格很有意思。它们一个是郑国,一个是宋国。
这俩国有个相同的国际地缘政治地位,那就是国力有限,而且夹在了两大国际势力晋和楚的中间。郑国人圆滑,秉承的原则就是“谁打我我就向谁投降”,和今天的小日子一个德性。宋国人则走另一个极端,就是倔,哪怕自己认的大哥在千里之外,也要硬刚敌人等大哥来救,所以它的国民好像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守城(是不是和哈马斯有点像?)。
所以宋国这样性格的国民能贡献“守株待兔”这种成语就不难理解了;而郑国的老伙计们用“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形容最恰当。
这些成语今天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词儿,但是如果一味地去搞批判,就有个问题:批判者立场是不是又互为彼此了呢?毕竟,就像今天的乌克兰、巴勒斯坦一样,无论作何选择都有人踩,有人贬。
就拿“守株待兔”来说,因为懒而天天守着树桩做梦当然是不对的,但宋国是孔子一门的原籍,也诞生了庄子这样的绝世哲学家。国民很聪明,不可能傻到天天在田里睡觉等兔子。话说回来,如果真有兔子重复“昨天的故事”,那也用不着躺在地里等不是吗?边干活边等两头都不耽误。
韩非子为了吸粉故意丑化宋国人,这事儿咱们先按住不提。我们要说的是,守株待兔就算到了今天也可以辩证着看。
首先是智慧的获得。佛祖释迦牟尼七天七夜悟得正道,同样不是有一株菩提树作陪吗?守,可能只是给别人呈现的假象,谁能保证这个在田间地头发呆,或者呼呼大睡的不是庄周?他的思绪中有嬉鱼之乐;他的睡梦里有蝶舞之美,还有与他的枕头——那具骷髅的对话。用今天时髦的词语,人家在“禅思”、“禅悟”。
反正我是农村长大的,我知道如果赶上禾苗幼小、一场雨过后,如果你和佛祖一样坐七天七夜不下地干活,你庄稼地里也差不多是“满目野草”了。
再有就是不忘初心。一件事情的结论往往会随着时间和环境条件的变化而走向反转,塞翁失马讲的就是这个理。我们就以当初不屈服的宋国为例,和楚国联盟打仗的时候确实很惨烈,甚至随时都可能国破家亡。不过随着国际形势变化,宋国还真等来了“兔子”。
晋楚争霸后期,晋国不愿意总和楚国正面刚,于是在两千多年前就开始玩起了代理人战争。晋国向楚国东面的吴国疯狂输出人才,技术和意识形态,一方面让吴国不断袭扰楚国,一方面联合一众小弟狂揍楚国的小弟。楚国小弟的地盘被占领后,因为距离晋国太远,晋国转手就送给了自己的铁粉宋国。随着晋—宋—吴的弧形攻楚战略大通道建立,宋国也着实过了好一段太平日子。所以,这“兔”值不值得“待”呢?
现实中起变化的又何止是时间?变换了思维维度,角色都可能发生转移。就比如这两天我在网上和一个信佛的网友辩论“圣人行不言之教”的话题。
我认为佛祖没有自己修经书是有原因的,因为有书就有不同人的解读,就会走样。解读有问题的人再写经书,就成了以讹传讹,而且传的速度会非常快。
那位网友却认为不言之教不是这么解,他说,你看到大雄宝殿的佛像没?它不说话,他却在教导参拜他的人——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
古代的神像都是木芯泥胎,那么守株算不算是守一种信仰?今天的寺院个顶个的富丽堂皇……守株的自然有人,那么谁又是兔子呢?
如果我从来没有奢望再捡到兔子,只是习惯了每天去田地坐一会儿的生活,那又会是怎样一个故事?上一篇文章中,“如慧福”如是说:有一种生命状态叫作“守株待兔”。不关心风云变幻,静心守株,不奔波,不幻想,不焦虑。我不追求远方的浪漫,只欣赏我能触及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