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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1.
付了款,走出饭店时,苏明已经喝得身体有些发晃了。
外面正下着大雪,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呼呼刮着,雪花迎面飞扑过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下雪啦啊!”
苏明走了几步,实在是承受不住不断扑进他头上、胸前和脖子里的风雪了,这才赶紧伸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拽过来想要罩在脑袋上。
可是,原本就喝得有些多的他,被寒风这么一吹,酒劲儿一大就更加让他的手脚不受控制了。
而且,喝完酒后的身体燥热也让他觉不出有多寒冷,只是这迎面的风雪拍打在头上脸上的,让他很不适应。
他趔趄了几下,反复试了多次,这才好不容易把帽子拽过来扣在了脑袋上。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帽子,生怕大风再给他掀开。同时另外一只手想要把衣服前襟儿拢在一起挡挡风。
可是,风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酒劲儿让他的眼睛看东西也有些发飘,所以他弄了两下,并没有如愿把衣襟儿拽好挡住前面扑向胸腹的风雪。
后来,他趔趄的双脚因为站不住而让他滑倒在地。他索性躺在地上慢慢把前襟儿对着拉上了拉锁,而后把帽子拽好也束紧了帽带。
在风雪几乎就快要把他盖住的时候,他趔趄着爬了起来,但或许是因为起身的动作大了些,他的胃里开始翻腾。
“哇——”的一声,他扶住两腿对着雪地大吐了起来。
吐了一会儿,他觉得胃里畅快了些,但头脑却异常地晕乎起来,他觉得有些发困,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
“不行,我的尽快回家!”
他在心里这样想,并擦了擦嘴,迈开步子里倒歪斜地往家里走。
2.
今晚之所以喝这么多酒,是因为苏明所在的园林公司今天宣布关闭,苏明失业了。
领了离职金,苏明的心里觉得失落落的。
“好好的公司,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和公司其他普通员工一样,苏明本打算在这儿工作到老的。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公司说没就没了。
据说公司是因为债务出现了经营困难,不然明年的城市和小区绿化还能挣点儿钱。苏明可管不了那些,他只知道,一旦失业,那就意味着自己和老伴儿就断了生活来源。
苏明的工资不高,每个月才三千多一点儿,但恰好够没有退休金的他和老伴儿生活用的。
苏明的老伴儿做保洁,每个月也有三千左右的工资,不过都拿来给儿子还了房贷了。
想想自己的年龄,一旦失业,这个时候到哪里再去找工作呢!
为这,苏明一个人在饭店里喝了点儿酒,没成想越喝越难过,一下子就喝高了。
3.
的确,对于苏明这种放弃农村的一切进城的新市民来说,没有社保,没有固定收入,生存就成了第一问题。尤其是像他这种近七十岁的人,一旦失业,就会变得更加不好找工作。
苏明愁就愁在怎么维持他和老伴儿的生计。儿子自然是顾不了他的,房贷、车贷,在加上孩子上学,就已经够他呛的了,哪里还会有钱给自己呢?
“养儿防老,养老防老就他妈是个笑话!哼,还养儿防老呢,我和老伴儿都快要七十岁的人了,现在还养着他们呢!等他们养老,黄瓜菜都他妈凉透了!”
苏明怨愤地想。
“还是农村好啊,种点儿地,粮食不花钱,蔬菜不花钱,卖点儿粮一年花销两个人也够了。再勤快点儿,打打零工、跑跑山啥的,弄点儿零花钱还是很轻松的。
嗨,我咋就能听了儿子的,离开农村到了这城里来呢?城里不是咱农村人呆的地方啊!它养活不了穷人呐!”
苏明这样稀里糊涂想着,慢慢就到了他租住房子的那个胡同口。
4.
走进胡同,快走到租住的出租屋时,苏明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此时,他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他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不稳当。若不是扶着墙,他都很难走到胡同里面来。
他觉得到了床边,他向前一扑,身体扑通一下趴倒在雪地上,立刻就睡得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风雪依旧铺天盖地地遮蔽着大地上的一切。或许是感觉到了冷,苏明翻了个身,侧卧着蜷缩起双腿双脚,但却没有起身,只是动了动脑袋,依旧睡着。
大雪依旧下着,大风卷着雪,呼啸着从苏明的身体上一遍一遍地刮过,将雪不断地盖在他的身上。
快半夜的时候,有邻居从外面喝酒回来,走过苏明身体的时候被雪地里的苏明绊了一跤,那人很是诧异地伸脚踢了踢,发现地上好像躺着个人。
他再度伸脚扒开雪看了看,“妈呀,还真是个人!”那人顿时吓得身上的酒都醒了,他大叫着掏出电话报了警,并打给了120。
苏明就那么走了,撇下他放心不下的老伴儿,撇下他一直养着的儿子孙子,撇下他看不上的城里,撇下他不甘心的一切走了。
“他走啦,我可咋整?”
葬礼上,苏明的儿子和苏明的老伴儿都在各自重复着这句话。
灵堂外,天晴了,到处是银白的一片冰雪。
胡同里,租住在那里的人们依旧进进出出地为了生计忙碌着,似乎胡同里昨夜就从没发生过什么,而苏明这个人就从来就没在胡同里出现过。
几个月后,当苏明去世的消息传回老家农村的时候,人们也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村里几个岁数大的见了面说起来时,也只是惋惜地说上一句:“这要是在村里住着啊,也不能啊!命啊!”
半年之后,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记得他之外,几乎已经没人再能记得他了。那晚的大雪仿佛不只是掩盖了苏明,也掩盖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