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外打工,三年回一次家,年薪十万,回家第一句话:
「我兜里就剩两块钱了。」
我那时还小,以为爸爸在外面辛苦,回来才懒散,不爱搭理妈妈。
离婚二十年后,
父亲却找上门。
「孩他娘,我还觉得原配好,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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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母亲要跟父亲离婚,因为父亲长期恋酒贪色。
干那种事的人,不是零次,就是无数次。
母亲斩钉截铁的说。
母亲为家里,缝缝补补,接近中年,父亲出去打工,豁达了,却说母亲养我这个黑不拉几的孩子,觉得羞耻,母亲把碗一摔。
「别人家孩子都是漂亮孩子,只自己家孩子才买烂菜叶子,吃的不好,穿的不暖,能长出什么样子?」
家里亲戚都劝母亲想开点,离婚了,遭罪的是孩子。
我从小体弱多病,得过湿疹,肾病综合征,荨麻疹,甚至在快高考的时候,因为学习压力大,还得上了抑郁症。
生病那年,父亲在外地打工,我被他送进了封闭式学校,父亲每次来,带来点坏掉的苹果,就走了,多一句问候都没有。
小的时候,我曾以为我不是父亲的亲女儿,长大后,才觉得他真的不是我的父亲,而是长在别人家里,做继父。
「要不是因为我在外面辛苦赚钱,你们娘俩就喝西北风了,还不知好赖,离婚就离婚,忍够了!」
只有母亲和我知道,这些年,爸爸给我们的钱,我们一分都没动。
都存在银行里,等待父亲哪天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去大城市买房过小康了。
母亲穿的鞋子,从买来到穿到穿破都不舍得扔掉。
可他赚的钱,一分没给我们,只留给我们,他病退开的工资。
那笔钱还是妈妈催着要过来的。
他还说拖着病去工作,外地工作压力大,玩几个女人怎么了。
奶奶对此不表态,却用行动支持父亲的行为,还跟我说:「男人不都那样。」
母亲去法庭告父亲,常年不回家,不给打工的钱,还在外面玩女人,果断要离婚,分家产。
那年我十八岁,正是要高考的时候,爸爸给买了笔记本电脑,平板,手机,我想要的,爸爸都给买了。
但不是他自愿给的,还是我讨来的。
「我这个月都没地方住了,泡面都吃不起了。」
爸爸总是苦穷,妈妈一眼识破。
「过年谁给你买的红大衣!」
「我的情人,比你好看,比你温柔!」
爸爸每次过年回来都带一些别人不用,剩下的,脏兮兮的东西给我们,钱和新鲜的东西都给奶奶他们家,包括所有他家亲戚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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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母亲的同事刘阿姨出来干预这件事,劝父亲认个错,两口子还能好好过。
父亲一句,关你啥事。
母亲一跺脚,离!马上离!
母亲二十多岁的时候考上中专,那时候一个村子里就我妈妈考上了。
上完学,姥爷通过关系,给母亲找了一份工作,那时候她都快三十岁了。
家里人催她结婚,姥爷跟爷爷是一起当过兵的,关系也好,爸爸花了五年的时间考上大学。
在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母亲也是看上了这个学历,才嫁给父亲的。
父亲在单位也看不上当领导的,说他们装腔作势,只会让他捡垃圾。
为此,父亲立志,此时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病退后去了南方当了工程师。
「那些出息的老总,不都好几个女人吗?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在他眼里,有钱有权的人才配有很多女人,认为自己有钱了找女人理所应当。
我去奶奶家,爸爸跟奶奶在聊天,我也听到了父亲满嘴的荒唐话。
所以,我励志要经济独立,不能要爸爸的钱。
那时候,我家是村里第一个安装上网线的家庭。
网费是妈妈托人办最便宜的套餐。
我就在网上码字,希望有一天,我和妈妈能离开村庄,去大城市,过更好的生活。
父母离婚后,我们住在姥姥家旁边。
姥姥总问我:「你姓啥?」
我那时候以为,姥姥是想把我托给爸爸,怕我妈妈养我太难。
可后来姥姥临终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多帮帮你妈妈。」
我答应姥姥,我会的。姥姥去世后,留给我们一间土房子。
我们那间房子,冬天必须靠烧煤或者烧柴生火取暖,屋里也没有卫生间,我们都需要去外面上厕所。
每次上厕所的时候,我都给自己加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码字,让妈妈住上楼,不用再外面受寒凉了。
北方的冷,是能催人奋进的。
我和妈妈,穿着大棉袄,出去找木柴,因为煤炭太贵,也不容易引火。
还好妈妈会做棉袄和鞋子,就算冬天再冷,穿上它,整个身体都是暖的。
回到家,母亲高血压又犯了,唤我催我。
「兰兰,快给我拿降压药。」
因为长期服用降压药,母亲的皮肤又干又黑,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很痒,有时候还会抓破,出血。
我的关心,我的担心,妈妈看在眼里,总是笑着说:「兰兰我没事,放心吧!」
东边老李头,总是来我家挑水,那天提起要不要还成婚,一个人太难。
母亲笑着说不用,自己过,也挺好,孩子吃的药,还能负担得起。
自那以后,李老头每天都来我家,跟我妈聊天,说着穷和难的抱怨,妈妈总是应付着说,却从来不说找男人的事。
李老头那天喝醉酒,拐着妈妈去他家里,我打他出去,妈妈也拿着扫把轰走他,此后,他见到我们躲得远远的。
我对妈妈说,要是还有人敢打听我们主意,非叫他短命!
母亲说,放心吧不会有人打扰咱们了。
母亲退休金开的少,我又没有工作,所以,那段时间,生活大部分,还是需要父亲给我们的钱。
那天在街上碰到父亲,他笑着跟邻居说:「我和我闺女都啃老。」
他的意思,我啃我妈,他啃我奶。
有一段时间,我思维不好,抑郁症复发,奶奶来看过我一回。
那时候妈妈不在家,奶奶带给我一个羽绒服,说是婶婶穿的不要的衣服,看正好合适我。
妈妈回来后,仔细看了看衣服上有一块洗不净的月经血。
妈妈气的上奶奶家。
「以后别来我家送这些破烂,用这种方法羞辱我,是个长辈的样子吗?」
老叔和老婶在旁边劝说,说误解奶奶了。
我站在在妈妈前面,转头看妈妈,她肩膀抖动着,边哭边说:
「那时候我生完兰兰,想吃炖鸡,你把那骨头都给我,自己把肉和汤喝了。」
「这事,我记你一辈子!」
我才知道,奶奶那种人就像蔫坏的老巫婆,从不嘴上骂人,用事来羞辱人。
从此,我也用老巫婆这个代词,来修饰她,不再用尊称,因为她不配做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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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村里人对我们娘俩指指点点,因为家里刚有网络,我们在家就可以足不出户,赚点小钱。
村里的老大妈们看不惯。
「一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准还干昧着良心的活。」
「故弄玄虚的玩应,天天蹲在家里,不惹祸才怪呢!」
「你看那丫头样,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咱们得离她远点,再传染给咱们可不好。」
四月转暖,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再进入我们的生活。
我们攒够了到市里住的费用,母亲则开始拍起短视频,一边拍段子,一边带货,我们娘俩生活风生水起。
我的稿费也慢慢高起来,从原来的几十,到现在每月稳定的上万。
爸爸听闻我娘俩过的好,经常给我们打电话,我接起来就撂下。
就像当初小的时候,我给他打小灵通,他一声不吭挂断我电话一样。
市里的楼房,我们选了一个小户型的,但我喜欢那个阳台,又大又宽,南北通透,照的屋里亮亮堂堂的。
市里的就业机会很多,我也想放弃写文,去适应下这个城市的社会。母亲却劝我,还是在家呆着,写写文吧!
我知道,妈妈在心疼我的身体。
我身体做粗活,会头晕,严重的时候会心跳加快,甚至昏厥。
之前在老家去蛋糕店做学徒,手脚不利索,算数又慢,女老板给我和我妈几袋面包打发我们走。
后来我再没参加社会工作。
我在网上码字有五年了,攒够了装修房子的钱,还有新的家电。
妈妈的粉丝越来越多,也有不少在村里认识我妈的小黑粉。
有些抨击三观的言论,我想一个一个去怼,但妈妈从不删除,也劝我别生气。
「兰兰,咱们要是骂他们,就会变成他们那种人,所以一笑而过,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虽然生活富足了,但妈妈还是省吃俭用,因为我有这种病,需要常年吃药。
妈妈总想着给我存很多钱,花一分钱,都要谨慎花,还是不花。
她希望我老的时候,会像她一样,能自己独立生活,至少不差钱。
我的样子从胖黑变成了瘦白,很多人都说我用了美颜,但看到我的素颜妆又猛戳小心心。
我也放弃了写文,改为做美妆博主,一年涨粉上了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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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段时间,爸爸频繁来电话,我也频繁挂断,直到他来城里找我。
「谁告诉你,我们住这的?」
他吞吞吐吐说追过来的。
我见他的时候,他低着头不敢面对我,压低声音。
「兰兰,这么多年了,爸没求过你什么事,一直宠溺着你,你想买啥都给你。」
他咽了一口说不出的话。
「什么事?」
我没叫他进来,妈妈在厨房做饭,问是谁。
来门一看,妈妈的脸色一变,呵笑一声:「兰兰,关门!」
他压住门。
「孩他娘,我还是觉得,原配好,你说呢?」
听他说,他前段时间住院了,原以为那女人能陪伴他,现在没钱支付药费的时候。
那个女人拉黑了他。
楼下的祁叔叔端来新做好的牛肉面,母亲让祁叔进来,摔门拒让父亲进。
祁叔是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帮我们修电灯,还帮我们装修房子,是个热心肠叔叔。
祁叔叔跟他老婆离婚了,原因是因为妻子出轨。
所以,在聊婚姻这方面,母亲和他总能聊的上。
祁叔有一个儿子,小我五岁,要高考,男孩子总爱玩游戏,不爱学习,但很贪吃,每次他想吃我妈做的饭菜,妈妈总派一个学习任务给他。
他才愿意好好学习,高考那年,考上了重点大学,戒掉了游戏,考近医师大。
炎夏六月,姥爷去世,我们一起回村里给姥爷办丧事。
村里的人变了看法,以嫉妒的方式,连续夸我们。
「这小妮子,越长越好看啊,还是城里好啊,养人。」
「兰兰妈这么多年没见,头发还又黑又厚,越看越美啊!」
「可不是嘛,娘俩都飞黄腾达了,咱们都得随点钱,蹭蹭财运。」
姥爷出殡后,舅舅,舅妈还有我妈,一起讨论去城里的事。
「姐,我们也想跟你去城里,我们想把农村的房子卖了,跟你一起住可以么?」
妈妈和我看得出来,舅舅在这没有什么发展,舅妈又是好吃懒做的,舅舅还当不起家。
但妈妈离婚后,舅舅他们家不少帮我们。
妈妈便口头答应,可以去城里,她来付首付,房子全款后再还给妈妈。
祁叔虽然不是掺和别家的那种人,却暗暗问我。
「兰兰,你觉得,这笔钱,他们能还上吗?你妈妈上班不容易,以后你还要生活,而且现在你们家房子还在贷着款。」
我点头,谢谢祁叔的担忧,我说,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叫叔叔不必担心。
我又用三年的时间,又去自学了中医,考了确有专长,跟师学习。
转眼就是我和祁远的生日。
巧的是,我们是不同年,却是同一天的生日。
祁远是祁叔叔的独生子。
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央企医院,而祁远也考进了那家中医医院,做实习医生。
很多人,认出我是那个美妆博主,我没有承认,该上班上班,该接诊接诊。
「老姐,你这么强势,哪个男的敢对你下手啊!」
我笑,从小那么多病都挺过来了,区区一个不结婚,我的命运就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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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那会大家都喜欢非主流,包括祁远。
我看着他,他脸羞红,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这个打扮不适合他。
于是,我又挑选了外国流行的服装,给他剪了一个利索头型,更新了三年没更新的账号,粉丝突破几千万了。
也给祁远申请了媒体号,也破几十万的粉丝。
就在我要成为全省最漂亮的中年博主大人兼中医科医生以后。
奶奶人托人找到了我,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去看看你爸爸吧!」
母亲知道后,告诉我,他家跟咱家已经没关系了。
但出于血浓于水,我还是去那家医院看望爸爸。
一些记者在医院前等我,问我是不是要弃父,不管年长的父亲了。
我当着记者的面,说他不是我的父亲,是别人家孩子的继父,我帮是感恩,不帮也十理所当然。
这条视频被千万人转载,却又被一些人双标了。
「父亲有病,博主不愿照顾,只趴门缝瞅瞅。」
「抛弃年老父亲,只说一句不关我事。」
「身价过亿,还当医生,还隐藏博主身份,弃父回应。」
我上了热搜,全是骂名。
祁远那天值班,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任何人的电话都不想接,仿佛这世界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接着母亲打来,祁叔叔打来,刘阿姨打来,我都不想接……
我看着我住的房间,是小时候做梦都想要的房子。
我豁达了,全村人都羡慕我了,但这个城市却容不得我在城里好过。
我瞬间掉了一百万的粉丝,很多人艾特我,还有很多人议论我,我闭上眼睛,想离开这世界。
我关掉了手机,打开笔记本,写了遗书。
我愿把所有的财产分给支持我的朋友和家人,我还秘密联络了我的律师。
电视里看到外国的战乱,很多人生不如死,我冷静了一会。
决定留下遗书,找了律师,把我的财产都给母亲和祁叔一家。
假装我离世了,我隐姓埋名去外国,帮助要帮助的人。
那个小国家,很多人吃不饱饭,睡不好觉,长期打仗,我用中医的方法,治疗他们的疾病,小有刚出生的孩子,大有上百岁的老人。
她们握着我的手,满眼的感激泪水,涌淌在我心上。
每次我想念家人的时候,那里的人总是给我安慰和快乐。
五年后的元宵节,我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邮箱信件。
信里写道:
兰阿姨,你好,我叫祁小妮,是祁远的女儿。
我知道这封信你也许看不到了,但我还是想跟你写。
我从小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听闻你的事,一直激励着我。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你没有离开,而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兰阿姨,如果上天让你看到这封信,希望你会勇敢的靠近我们。
相信我们,我们会过的比以前更好。
当我好奇孩子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时候,我才想到了我写的那个遗书,是留了一个邮箱的,只是一直没打开。
我抱着头蹲坐下来,我想回去,看看母亲。
看看祁叔叔,看看祁远,看看刘阿姨,可我却没有小妮说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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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夜间凌晨2点,一声枪响,房间里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消防车火速赶到,但因为人力不足,很多人都没有救出来。
一个身高有一米九的外国大叔背着我,脱离火场。
大叔叫海利,会说一点中文,一眼就认出我。
你是网上的那个美妆博主吧!
我低头没回复他,只说了一声谢谢。
他叫住我。
「孩子,你不饿么?我请你吃饭。」
大叔很随和,让我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祁叔叔,他总怕我饿到,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做饭。
这位外国大叔,给我点了一碗面,我第一次吃国外的老家面,尝到味道哭了。
老板说,这是国内的一个叫祁先生留下的手艺。
我听到叔叔的名字,直接跑到厨师的房间,祁叔叔转过头,看到我的时候,双眼红热滚烫。
「是兰兰吗?」
他向我走来,他还是那么高大,来到我面前,揉着我的脑袋说:
「傻丫头,吃饭了吗?」
我下意识让自己理智,憋回眼泪,没有抽泣,散开他的手说:
「我不是兰兰,我要的面,什么时候能再做一碗。」
祁叔叔仿佛看到我炙热已久,却不敢坦白的心,连忙说马上好,马上好,还是和以前一样,生怕我饿到。
祁叔叔一边忙着抻面一边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附近,孩子,吃完这碗面,就跟我回国吧!」
我似乎忘了要继续说谎,但此时外国那位大叔和另外的一个男人吵架了,我听到枪声,我马上出去看叔叔。
枪手已经逃走了,大叔躺在地上,流着很多血。
我上去拿起我包里的布贴帮他止住血,可还是不行,叔叔眉眼含笑,用外语跟我说,我是个天使,会有好运的。
我那时候恨自己,没有能力救活他,作为医生,连一个伤口都处理不好。
此时,来了一群特种兵,来接我和祁叔叔,告诉我们这里不安全。
我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但他们却直接把我们带回国了。
回国的第一天,我见到了年迈的母亲,原来黝黑的头发,如今银鬓斑白。
母亲有些痴呆,说话不利索,一直喊我的名字,却认不得我。
「我的兰兰呢?看到我的兰兰了吗?」
让我惊讶的是,父亲在旁边忙活做饭,转身见我的第一眼,惊喜又感动的眼神看着我。
那种眼神,就像我十岁那年,考了满分,父亲喜笑言言。
我能感受到,他想拥抱我,告诉我,他期待着和我的相遇。
我一时间,忘记了他那些龌龊的曾经,看到他喂妈妈吃饭的时候,我泣不成声。
祁叔叔说:你妈其实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你和他,不知道。
祁远从外面回来,带着他的女儿,迎面抱住我。
「傻姐姐,你怎么那么傻!」
我拍拍他的后背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勇敢面对的。
我蹲下来问那个小女生:「你妈妈呢?」
「我想你当我妈妈,可以吗?」
我望着祁远,他说,答应她吧!你是她的梦。
「听说你很喜欢学习,喜欢听过我的故事。」
我握住她的小手,她嘻嘻一笑,点头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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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祁远说,自从我走以后,他到处找我,看到遗书后,也不曾相信我真的去世了。
有段时间,祁远自拔不出来,还住院了。
我对祁远的感情,超越亲人,达不到爱人。
他对我的感觉,我一直没有问。
直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带我去妻子的墓地。
我们俩穿着黑衣,打着黑伞。我望着那个陌生又重要的女人遗像,心有不忍。
她很像年轻时候母亲的样子。
眉眼干净,唇齿浅笑。
祁远和我从墓地离开后,去了他家里,趁着孩子睡着觉,我们在客厅聊起孩子的母亲。
「她是我的同事,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医生。」
「我们相亲认识的,是闪婚。」
「她怀琳琳的时候,还在坚持工作。」
他没有抽泣,相反,还跟我开玩笑。
他说自己挺傻的,还在等待我能活着回来,就可以向我求婚,但命运让他遇见他的亡妻。
为了亡妻,他决心好好带孩子长大,并且选择跟我在一起,不论什么关系的存在。
我回家的那条路,我手机亮了一条讯息:
德衣拉枪手杀死上百人,死者身份陆续公布中。
我把手里的钱,都支配给了那些孩子们,只剩下几千块,准备想把房子卖了,还去国外,去看看那位叔叔,哪怕是安顿他的遗体。
周末,飞机晚点,我买了一块面包和酸奶,收拾好行李,看了下表,还有三十分钟。
我给祁远打个电话。
「我准备坐飞机去德衣拉了,爸妈就拜托你了。」
祁远问我有没有微信,可以给我转账,我说不必,卖房的钱够我在国外生活了。
挂掉电话后,我身边有一个中年妇女,挺着大肚子,面部冒着汗,能看得出来,她要生了。
我带她去医务室,鼓励她,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祁远的妻子。
我用心镇定住,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她们母女平安。
经过十几分钟,她和孩子终于平安了,我欣慰,但却赶不上飞机起飞了。
我又回到了祁远家。
琳琳抱住我,叫我兰阿姨,带我去她的房间。
我们玩了一下午,祁远从家去超市买东西,祁叔打来电话,说母亲病情严重了。
我连忙带着琳琳,开着车,去医院。
母亲认出我来了,却告诉我:「母亲这辈子值了,你爸他就靠你照顾了。」
母亲是笑着睡去的,没有痛苦,只留给我那句话,我看着父亲定神不动的眼睛。
他对我说。
「兰兰,你妈给你留了一笔遗产,我一会全转给你名下。」
我对父亲说:「爸,我还是想去外国,那里有一个我牵挂的人,还有很多人需要我,这笔遗产,你自己留着吧!」
十一月,大雪纷飞,我在德衣拉的一个小村子做支教。
我教她们中文,让她们学习中医,还给她们每个人做了一身保暖的衣服,她们叫我兰老师。
学生不多,只有十多个,都是女子,她们对我们国家有着向往和喜欢。
其中一个小学生,问我一个问题:「老师,我长大后,可以留在中国吗?」
我拉着她的手说,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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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近乎六十岁的我,申请到了提前退休,我回到了我和母亲以前住的那个村庄。
院子里的稠李子树开花了,待到花落结果的时候,就可以吃稠李子果了。
记得妈妈说,女儿就像那个果子一样,开始是酸苦的,后来是微甜的。
我望着那棵树,犹如母亲在身边,在教幼时的我说话。
村里只剩下几个没儿没女的老太太,我也成了其中一个。
小妮要接我去城里,我放弃了,说老了该归到老家的土壤了,至少能肥沃这片土地。
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慢慢除去院子里的杂草,种满了各种花卉。
周末,我起的早,准备去广场做八段锦,一群年轻人扛着铁的暖气片,朝着我们的老宅子走去。
「奶奶,跟我们回家,给我们开门,我们给你安装暖气片,冬天就不怕冷了……」
我耳朵有些背,没听到后面的内容。
但大概意思我懂了。
其他老太太问,要不要钱啊,我们可没钱啊。
一个长得很像祁远年轻时候的大男孩子对我们说,不用钱,政府安排的。
那时候,我们那里执行棚户区改造,扒了老土房,盖起暖和的新房子。
新来的书记,建立了学校,医院,还有银行。
村里在两年内,被改造成文明小镇,有年轻的大学生回到家里,创业,生活,结婚。
那个像祁远的大男孩也是在我年轻时候的学校毕业分配过来的。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说,我是活雷锋,名字和学历都不重要,能为乡亲们办事就好。
看着房子翻新,我慢慢走过每个小街道,街上也铺上了水泥,那些小时候踩过的路,终于不再坎坷。
电视台播放了好消息,我戴着老花镜,仔细听着新闻。
「德衣拉战况停止,军队和居民都安全度过一场不眠之夜,赢得了全球的解放。」
我的老泪花还能流出来,老眼朝着窗外的方向看去,祁远在门口叫我。
「老姐,我带来了牛肉面,我这就给你煮熟,咱们一起吃啊!」
我乐着,肚子真的饿得咕咕叫。
他拿出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里,我们五个人,祁叔,祁远,我,我妈,还有小妮的合影照,笑得很灿烂。
「老姐,你单身一辈子了,不能再叫你自己过了,不管怎样,我都给你安排相亲。」
我说好,明天就梳妆打扮去城里,这房子就留给未来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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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吃着牛肉面,脑海里倒放着我七岁那年的片段。
我跟母亲吵着,我要自己一个房间。母亲不愿意,父亲劝母亲,孩子不小了,咱们也应该有夫妻生活。
没有,她不愿意,也不想有任何性生活。
母亲不愿意和父亲同床,那时候计划生育,为了防止再生孩子,医院还给母亲带了难处理的避孕环。
邻居家的胡阿姨,常年自己带着孩子,她的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面对父亲对她的温暖,他们曾经暧昧过。
母亲知道他们的事后,破口大骂,不文明难以启齿的话,从一个有知识的妇女,随意说出来。
父亲也怼着母亲,也说着低俗的骂词。
刘阿姨的女儿,叫刘冰。
我第一次也学着父母说脏话的时候,刘冰拍着我的肩膀说:
「女生是不可以骂人的,你以后不要骂了,不然我就不跟你做好朋友了。」
我答应她,从此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不会骂人。
过了一段时间,胡阿姨去了市里,我们那栋房子,只有我们一家,冬天经常会冻醒。
母亲的工作,要骑着自行车,跨过漫天的风雪,地上踏着冰凉的雪地,骑一会车子,下来再推一会车子。
就这样,要步行加骑车,坚持两个小时,才能到单位。
母亲怕我回到家没有吃的,叫父亲早点回家给我做饭。
父亲的工作单位比母亲近很多,十分钟走路就可以到。
小时候的我,从没叫过他,爸爸。
在我记忆力,他打过妈妈,他给别人家孩子糖果,来我房间出去后用蛮力关门,吓得我一阵心脏痛。
八岁那年,我患了湿疹,满身成疮。
母亲帮我在家洗澡,我忍着疼,又很痒,半夜抓着睡着,醒来都是小血染倒床铺上,母亲帮我清洗干净。
十六岁那年,父母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母亲还是不愿意和父亲同房。
母亲埋怨父亲,做饭引不着火,让孩子受饿。
我的手又小又黑,但不影响我干家务,从记事开始,我就愿意洗衣服擦地,母亲担心我,怕累到我,总说,放着那,兰兰去学习吧。
十九那年,父母的关系达到最好的时候。
但因我长期爱上爸爸买来的电脑,沉迷于每天听播放器里的音乐,不爱学习,没有坚持力,睡觉的时候,都是哭着睡得。
母亲第一次看到我哭着睡觉,吵着我。
「你可咋整,闹心死了,哭着睡觉会生大病的,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于是,我又憋着不流泪眼,逼迫自己好好学习,可那种无法控制的压力,席卷我的青春。
二十岁,我选择了复读,跟着爸爸,做一个星期的绿皮火车,到南方复读。
第一次发作病情的那天,是我去食堂吃饭,心脏感觉要嘣到天上了,那种落空的感觉。
晕过去以后,醒来班主任在我身边。
「兰兰,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大学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不要有压力。」
我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妈妈,妈妈在家好不好,妈妈工作累不累,我学习不好,妈妈会不会担心。
接着的记忆,就是爸爸送我进精神科医院,确诊为抑郁躁狂症,那个诊断,至今还在平房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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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吃着牛肉面,祁远看着我愣神很久,拍了拍我。
「老姐,你吃药了吗?」
我醒过来,回答吃了。
那种药已经可以在本地买了,而且我也吃了一辈子了。
「祁远,吃完面,跟我去看我爸妈吧!」
又是三月春。
墓地旁边的松树迎风飘摇,我和祁远拿着酒和花,站在他们的面前。
「你知道吗?祁远。」
「妈妈曾说,不入祖坟的。」
后来呢。又原谅了父亲,又和父亲一起去另外的世界了,告别我的时候还想着对方。
我问着祁远,没有性生活的夫妻,是不是总爱吵架。
他说当然,至少,没有爱情了,友情又勉强不来,无法宽容对方。
祁远给我约了一个六十五岁的男士。
我笑自己,孤身奋战了一辈子,还要完成老弟给安排的相亲计划。
那个男士,给我叫了一杯奶茶,我谢绝,说只喝点红茶就好了。
他穿着宽容的运动装,一笑的时候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说话温暖,绅士一般介绍自己。
「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还都生孩子了,没压力,都有工作。」
我点头说不错,顺便拿起红茶,沾着一点水,抿了抿,放下,介绍我的情况。
「我是单身,央企退休,有工资,没孩子,有车有房。」
他点头,说很合适。
我们九月办了婚礼,婚宴上,我望着琳琳和祁远坐在下面,鼓掌欢迎我和我的丈夫,李绸先生。
他拿着戒指,帮我戴上,我脑海里见到了母亲戴戒指的那一刻,父母笑着,一起入洞房,可以亲吻,可以深深拥抱,还可以给彼此更多的爱。
可我和李绸,却没有那种父母激情的感情,平平淡淡去旅游,走过最后的一段路程。
我们还去了德衣拉,那里修建的比以前要美,那里的人,有的甚至认出我,我想找寻当年的那个外国大叔,询问了很多人。
巧的是,在一个干净的修表店里,找到了上百岁的他。
他那时候,没有去世,而是休克,还好那时候,我为他及时止血了。
他刚见到我,没认出我,我却认识他那双眼,清澈又热情。
「大叔,要吃牛肉面吗?」
他瞳孔放大,印在他深邃的眸子里。
「你是那个天使!」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
「大叔,我叫兰兰。」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对手表,一个送给了我,一个送给了我的丈夫。
他眼中放着光。
「这个表是我妻子和我的,现在送给你们,上天会眷顾你们的。」
(全文完)
Ps:此篇来自本人写的小说《稠李子树闺女》,
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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