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辍学打工，供我念完了大学。

临近毕业，室友却说他配不上我，让我甩了他。

在他离开之后很久，我才逐渐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一

「林静，小道消息！我听说隔壁班那个姓王的帅哥对你有意思，准备在今晚的毕业典礼上和你表白呢！」

手机聊天框里弹出室友英子的信息，我简单扫了一眼后，长按选择了删除。

没过多久，见我没有回复，聊天框又跳出一条信息。

「要我说你就干脆甩了你那送外卖的男朋友得了，上次来学校，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汗臭味，恶心死了，根本配不上你！」

我皱起眉头，回复道：「我不希望你这样说他。」

半分钟后，对面回复了一个鄙视的表情，随后彻底没有了动静。

……

我叫林静，是一名聋哑人。

因为基因有问题，我自出生起就听不见任何一点声音。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小学，应学校的要求，母亲东拼西凑给我买了一对助听器，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声音。

而我现在这个送外卖的男朋友胡进，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母亲买的助听器价格比较便宜，时不时会发出一阵刺耳的电子声。

有时影响了上课，免不了要被老师不满地瞥上几眼。

同学们喜欢拿我开玩笑，我其实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每次我一开口说话，他们就笑。我便明白大概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过于奇怪。久而久之，便也变得不愿开口起来。

只有胡进是个例外，小小的个子，脸上总是黑不溜秋的。

最开始几天，他总是在下课后跑到我身旁，扒拉着耳朵放到助听器上，随后一脸羡慕地看着我。

一开始他还会直接开口和我说一堆话，后边发现我理解不了后，便每次都拿来铅笔和纸，写在纸上给我看，有遇到不会的汉字，他就用拼音代替。

我印象可深了，当时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在我面前举着一张白纸，上边歪歪扭扭写着：「你的耳朵会说话，好厉害。」

一晃好多年过去，如今我马上就大学毕业。

过了今晚，我们就能一起为未来努力了。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哟哟哟，我们的林大美女表面上不理会，没想到背地里躲在这偷着乐呢。」

英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经过多年的学习适应，如今的我借助助听器已经可以听懂简单的日常交流了，只是说话的时候，发音还是会和常人有较大的区别，所以平时我更多还是使用手语或者打字。

「吓我一跳，英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在手机上打出这几个字，随后发送给了英子。

「这不是马上要集合去晚上的毕业典礼了嘛，我来收拾收拾东西。」

「哦对了，这个给你，不知道又是哪个小男生送给你的，就放在门口，写着你的名字，真让人羡慕，啧啧啧。」

英子说着，将一捧花丢了过来，我慌忙接过，仔细检查一番没发现什么破损后才放下心来。

这其实是我自己点的外送鲜花，晚上胡进也会过来，准备送给他的，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谢谢」

我简单道谢一句，随后也为晚上的毕业典礼简单收拾了起来。

桌子上的东西很少，一旁零零散散放着些素颜霜、口红之类的东西，都是胡进偷偷买了快递到我学校里的，手机收到短信我才知道。

他说女孩子嘛，当然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平时我很少用到它们，但今晚这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想和他以最好的样子来共同见证。

二

学校在露天草地上为我们举办了毕业晚会，大家齐声合唱着《干杯》，沉浸其中。

可此时的我却拿着手机躲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等得有些焦急。

胡进下午的时候明明发消息说晚会开始前他会来的，现在晚会都已经临近尾声了，却还不见他的半个人影。

一连发了好多条消息都没有回复，甚至连平时基本不用的电话都打了几个，都还是联系不上。

「林静，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身影走了过来，身上带着股酒味儿。

是隔壁班的王超，学校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近一年来，尽管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好多次，可他还是和块牛皮糖一样纠缠不清。

由于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我的语气也不是很客气。

「我现在有事，别来打扰我。」

看着我举起的手机屏幕，王超却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林静，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你看我都坚持一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

「我都听英子说了，那个跑外卖的穷鬼根本配不上你，你看你这手机都这么旧了，他都舍不得给你换。」

「你如果答应当我女朋友，想要什么我立马就能给你买。」

我有些生气，没想到英子居然把胡进的事情都告诉了王超，我明明有交代过她不要乱说的。

「我不需要，你别再缠着我了。」

我举起手机，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意思，脸上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却没想到王超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随后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到了墙上。

「你装什么呢，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了。」

他说着，将头凑了过来，在我领口处深深吸了一口。

我逐渐感觉有些窒息，拼命挣扎着。可力量差距太过于悬殊，他还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还喷了香水，这不早就等着我呢嘛，前边装什么呢？」

「不过你这样子，倒是确实更让人喜欢了。」

王超贱笑着，就要再次将头凑过来。

这时，他注意到了我放在一旁准备送给胡进的花束，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饶有兴趣的拿了起来。

我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就要往外跑去，不料却又被那王超从后边一把抓住了头发。

「我还以为你给我准备的花呢，胡进是什么狗东西，他也配？」

说完，他将花束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

「一个哑巴，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老子我都不带正眼看你的。」

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花束，豆大的泪滴逐渐模糊了视线，我哭喊出了声。

「别哭了，MD，哭的比鬼叫还难听，呸，坏了我的兴致。」

他朝我吐了口痰，随后又重重踹了几脚。

助听器也被他踹到了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再然后便是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来，王超停下了动作，迅速跑开了。

至于我，已经连自己哭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三

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晕倒在角落，被人发现后送进了医院。

迷迷糊糊之间，一段脑海深处的记忆又重新浮现至眼前。

「你说你要去打工供我上学？」

我看着眼前已经有了几分成人模样的少年，有些惊讶地用手语询问。

当时我们已经上了高中，我的母亲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再加上没有了经济来源，双重打击之下，我一度想要放弃学业，是他支撑着我度过了那段时光。

「是啊，还能减轻一些我姐的负担，以我的成绩，还不如早些出去上班，学些技术。」

少年的声音温和有力，长睫毛在阳光下拂动着，煞是好看。

他编织着各种辍学的理由，生怕我不接受他的好意。

「我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的付出，这还是你教我的，要靠自己，不是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他。

一路走来，因为是聋哑人，免不了遭受一些同学的欺负。

胡进看到了，也会帮我出气。

但他从来不会直接参与，而是想尽办法为我提供有利条件，让我自己去赢回来。

他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都得靠自己解决，没有人可以一直帮你。

我深以为然。

所以这次他平白无故的付出，我不能接受，也承担不起。

「等你毕业工作，赚大钱了，不就可以还给我了吗……」

胡进的声音越说越轻，到后边我已经几乎听不清楚。

我下意识想凑近一些，转头却对上了他有些慌忙的眼神。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子才停下。

那天之后，我们便正式在一起了。他在外上班，供我上学念书，我也会在学余时间做些零散的兼职，减轻一些压力。

到今天的话，有六年了。

是啊，有六年了，可他为什么没出现呢。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他长得有些相像的脸。

胡进的姐姐，胡婷，一个独自将胡进从小拉扯到大的人。

她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我感觉得出来。

见我醒来后，她开口说了些什么。

随后意识到我没戴助听器听不见，就又拿出手机打字。

「小进给你准备的礼物我放在桌上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确认我读完后，她转身就要离开，像是不愿意再和我多待一秒。

是啊，毕竟胡进为我付出很多，而我，却一直没能回应他什么。

我单手支撑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试图开口喊住她。

「有事？」

通过她的嘴型，我推测出了大致意思。

从一旁的桌上拿到手机，飞速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个字。

「胡进呢？昨晚他为什么没来？」

胡婷看清了这行文字，眼神有些复杂，没有直接回复我，而是转头朝门外喊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士走了进来。

检查了我的状态后，将我轻轻放平，躺回到病床上。

我注意到她的眼里带有一丝同情。

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难道我昨晚伤的很重吗。

我充满了不解，胡婷和医生在床边交流，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这时，我低头看见手机，顿时想出了个主意。

我将二人的对话录了下来，实时转换成了文字。

「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从她住院以来，应该是第十次了，每次醒来后没过多久就又昏过去了。」

「还没想起来吗？」

「是啊医生，距离她入院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她这个情况，还能恢复吗。」

「之前我也和你说过的，这个小姑娘啊，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了，自己虚构了一部分记忆出来。不过可能由于刺激太过于严重，每次快要想起来的时候，她又会承受不住晕倒过去。」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倒未必是坏事啊。」

医生说着，将头转了过来，对上了我早已湿润的双眼。

在看见医生他们谈话内容的那一刻，脑袋传来阵阵刺痛，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

可我想起来了，我怎么能忘了呢，胡进他早就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