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这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可是件大事。街坊邻居都来祝贺,我爸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家住在县城北边,离高中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农村来的学生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家远的县城学生自己带饭,像我这样家近的,中午都回家吃。我的同桌叫高建峰,来自农村,个子很高,却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高建峰沉默寡言,我们同桌快两年了,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我很好奇,为什么老师会安排这样一个“闷葫芦”和我同桌。后来,我从他的初中同学那里了解到,他母亲早逝,后妈对他不好,家里有好吃的都留给自己的女儿。高建峰性格内向,在家受气,在学校也经常被欺负。但他学习很好,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
高建峰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开始主动接近他,想和他成为朋友,也希望能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高二下学期的一天,我故意说自己忘带本子了,向他借。他二话没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递给我。第二天,我买了个新本子还给他,他很不好意思,觉得我的本子贵。
高三开学后,我每天都带高建峰回家吃饭。一开始他不太愿意,我就说,这是感谢他帮我讲题的回报。一来二去,他不再推辞。我妈每天中午都会做两个菜,高建峰总是吃得很多。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也或许是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和高建峰相处久了,我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古板,偶尔也会开玩笑。在我的影响下,他也开始和其他同学交流。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讨论问题,成了真正的好朋友。那一年,我们几乎每天中午都在我家的小饭桌上度过,分享着简单的饭菜和彼此的青春。
高考后,高建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而我只考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我们之间的距离开始拉大,仿佛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私企工厂当工人,而他进了国企,后来又去了地方工作,仕途一片光明。二十多年过去,高建峰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前呼后拥的地方领导。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将我们带到了同一个场景。那天,高建峰来我们工厂视察工作。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想上前打招呼,他却像没看见我一样,径直从我身边走过。那一刻,我感觉如坠冰窟,曾经的同窗情谊,在他眼里似乎已经不值一提。
下班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她却觉得高建峰的做法无可厚非,毕竟在那种场合,如果他和我表现得过于亲密,可能会让厂领导难做。妻子的解释,让我开始反思,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高建峰都没有联系我。我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明白了,有些关系,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地位的改变而变得疏远。曾经的亲密无间,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段经历让我不禁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该如何维系?是像我一样,对曾经的情谊念念不忘,还是像高建峰一样,适应社会规则,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又或者,这只是社会现实的无奈,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