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严世嵘竟然答应,不过却没料到他的心中早已住着年少的喜欢

悦旋讲小说 2025-02-16 10:24:45

第1章

  杨青茵的世界是无声的,她对严世嵘的爱也是一样。

  他要她,她就在。

  他要初恋郝秋兰,她就走。

  ……

  1987年,秦北军区。

  狂风大作,才修好的窗又被风吹垮了。

  刚从梦中惊醒的杨青茵坐在床上,冷汗布满整张苍白的脸。

  她又梦到了七年前。

  那年,婶婶揪着她的耳朵往村口傻子家的方向走。

  “聋子嫁傻子,那是绝配!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我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了,你别给我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给你口饭吃,你不被你爹打死,也早饿死了!”

  杨青茵以为自己后半生就那样了,没想到严世嵘出现了。

  他一身军绿色军装,眉眼凌厉,气势嚇人。

  “我竟然不知道强迫妇女嫁人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军区眼皮子底下。”

  婶婶忙讪笑着松开手:“孩子不听话吓唬她呢……不当真的!”

  “以后我每月来村中宣传普法时,希望都能见到你有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那天,男人蹲下身和杨青茵平视。

  他说:“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就到秦北军区找五十七团的严世嵘。”

  这时,客厅的钨丝灯亮了。

  杨青茵思绪回笼,立刻下床走出去。

  “又失眠了吗?”

  严世嵘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满是雪和泥的作训服。

  工字背心下,他的肌肉紧绷有力,古铜色的皮肤合着往日的旧伤痕,散发着蓬勃和野性的张力。

  但杨青茵的注意力全在男人的唇上。

  她的耳朵小时候被父亲打聋了,只能看人家的口型得知对方说什么。

  杨青茵嗯了一声:“饿了没有,我去给你热饭菜。”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严世嵘抹了把汗津津的寸头,把毛巾搭在肩上走进卫生间。

  杨青茵回到房间,把严世嵘睡的地方焐热了,才挪到自己睡得一边。

  刚盖好被子,男人火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虽说两人结婚已经三年,但面对年少时就喜欢的男人,她也总忍不住脸红。

  严世嵘闻着杨青茵身上温暖的气息,疲惫感终于褪去。

  杨青茵抬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水珠。

  “秋兰孩子病了,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今天去帮了个忙。”

  严世嵘汇报工作似的,一本正经说道。

  杨青茵早就学聪明了。

  只要他聊到郝秋兰,自己就成了菜地里的蜗牛,畏缩着将自己藏进壳里。

  杨青茵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原学校继续深造的挽留。

  她去了秦北军区的军厂做了会计,只想离严世嵘更近一些。

  在听到严世嵘被首长催婚时,她大着胆子向严世嵘提出结婚。

  严世嵘答应了。

  虽然婚后日子平淡,但杨青茵很容易知足。

  她原以为严世嵘就是情绪稳定的铁血军人。

  直到他的初恋郝秋兰离婚带着孩子回来,她从他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看到了焦急、关切、心疼。

  都是从没对自己这个妻子展露过的情绪。

  原来严世嵘爱一个人的时候,是那样的……

  杨青茵出神间,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

  “青茵,我想要你。”

  男人说着,手从容的解开她背心的口子,摸索着伸了进去。

  窗外冷风瑟瑟,屋内空气沸腾。

  杨青茵听不见男人沉重的喘息,只能在黑暗中一遍遍抚摸着他的眉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短促地低叫了一声,瘫软在了对方怀里。

  严世嵘像完成了任务,喘了几口气便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青茵却睡不着。

  她给严世嵘盖好被子,起身穿衣去洗他的作训服。

  杨青茵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衣服口袋,免得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想到摸出一张崭新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严世嵘抱着郝秋兰的儿子,郝秋兰站在他身边。

  三人笑的都很开心。

  杨青茵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把照片放在一边。

  借着煤油灯的光,她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搓衣服。

  人的贪念欲壑难填,她从不敢奢求太多。

  严世嵘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她就留在他身边。

  要是他想和郝秋兰重修旧好,她便识趣退出,成全他。

第2章

  次日,天色阴沉。

  风中裹着细雪吹在脸上,冻得人直缩缩。

  可能是昨晚受了凉,杨青茵一整天都觉得头发晕。

  面对成堆的收支单据,又和厂里来报账但对不上数据的不同人扯皮。

  让她有些疲惫。

  “啪!”

  后勤组长拿着一张被退回的单据拍在杨青茵的桌上,张嘴就骂。

  “数据我这上面填的很清楚,你统计错了不肯给我报是吧?娘了个腿的,账都算不明白还做会计。”

  “卡着老子账不给报,回回都是你个夭寿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还是个聋子,跟你说又说不清。”

  后勤组长的语速很快,夹着难听的脏话,杨青茵看得很费劲。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你上面的数据是错的,我没有办法给你报,等你算清楚再来吧。”

  后勤组长登时恼了:“嘿,你个死聋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严世嵘冷冽的声音。

  “杨会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赵组长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上报到军区。”

  后勤组长一下蔫了,朝严世嵘讪笑:“严团长过来了的啊……我刚刚就是跟杨会计开个玩笑,杨会计可别放在心上。”

  说着,他拿着被退回的单据灰溜溜地跑了。

  对于严世嵘的解围,杨青茵很感激。

  但她的‘谢谢’还是说出口,严世嵘便先道:“你把这工作辞了吧,你听不到容易吃亏,况且会计这工作本来就得罪人,我每月的津贴养你足够了。”

  杨青茵面色一僵。

  她在这儿都做好几年会计了,得罪人受气更不是一天两天了,严世嵘一直都知道,怎么今天说起这个了?

  杨青茵目露抗拒:“可我不想在家待着,而且自己做活养自己,心里踏实。”

  严世嵘叹了口气,抬手提她理了理刘海。

  “你踏实我可不踏实,我次次来,次次能撞见他们欺负你,我看着都心疼。”

  杨青茵看着他的唇,有些受宠若惊。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得到严世嵘这样直白的怜惜。

  “……那我做完这个月。”

  杨青茵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答应了。

  但她打断换个地方干,这里有些人的确太难应付了。

  严世嵘点点头,把拎在手上的饭盒塞到她手里:“食堂今天做了红烧肉,我特意给你打了一份送来。”

  “我还得训练,先走了,红烧肉记得吃。”

  望着男人匆忙的背影,杨青茵捧着温热的饭盒,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只是下午的时候,她突然发起烧来。

  主任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立刻让她去医院。

  无奈之下,杨青茵只好去了军医院。

  没想到她刚从诊室出来,迎面碰上了给儿子买饭回来的郝秋兰。

  四目相对,杨青茵朝对方打了声招呼。

  郝秋兰愣住:“你不讨厌我吗?”

  杨青茵不解:“为什么讨厌?”

  郝秋兰垂着眸:“世嵘天天往我这儿跑,照顾我们母子,你作为他媳妇,不应该恨死我了吗?”

  杨青茵刚要回答,却看到郝秋兰围着的围巾。

  这条围巾的颜色和针脚,俨然是自己织给严世嵘的那一条。

  杨青茵压下舌尖的苦涩:“他是军人,有责任帮助人民群众,何况他去哪儿也是他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他。”

  “对不起,我得先去拿药。”

  说着,杨青茵咳嗽几声,快步离开。

  她知道,自己远没有在郝秋兰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大度。

  她不过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狼狈。

  杨青茵拿着药单,去了诊室又去了药房,折腾到了天黑才准备回家。

  但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严世嵘和郝秋兰站在楼梯转角。

  郝秋兰背对着她,杨青茵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严世嵘的口型在说。

  “我已经让青茵辞职,下个月你可以去军厂做会计了。”

第3章

  杨青茵僵在原地,浑身彻骨的凉。

  可严世嵘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头。

  她一惊,慌得转身躲过。

  杨青茵攥着药的手颤抖着,红着眼朝另一个楼梯口跑去。

  她失魂落魄回到家,连药都没吃就趴在床上呜咽起来。

  心里的委屈都快把她淹没了。

  她实在没想到,严世嵘居然是为了郝秋兰,才让自己辞职的。

  ‘哐’的一声,大门被匆匆推开。

  杨青茵感觉自己被捞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严世嵘那双紧张的眼睛。

  当看到她两眼红的要滴出血了,严世嵘心里没由来的沉闷。

  他指着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的唇形清晰:“青茵,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让秋兰去厂里做会计,才让你辞职的。”

  “一开始我是不想让你在那儿受气,后来我去医院遇到秋兰,她说她想找个活干,我想她性子比你硬,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才让她去的。”

  “我在医院看见你了,但那时候我没转过弯,还是秋兰提醒我,要是这么干,你肯定会误会。”

  杨青茵眼神闪烁,一下愣住了。

  严世嵘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我和秋兰以前的确谈过对象,但现在你才是我媳妇,我怎么能干那么没良心没责任心的事。”

  这番话像柔然的羽毛,落进杨青茵的心,慢慢抚平了那奔涌的悲凉。

  可又想到她把自己织给他的围巾送给了郝秋兰,她的心又掉了下去。

  严世嵘以为安抚好了杨青茵,没想到她躲开他的手,歪着身子躺下,扔出闷闷一句。

  “我有点难受,先睡会儿。”

  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明显的抗拒。

  严世嵘看着杨青茵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模样,莫名有些烦躁。

  但他还是压了下去,给她盖上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值班了。”

  也许是自知理亏,严世嵘也没提过让杨青茵辞职的事,只要空闲就接她下班。

  因为他,厂里几个刺头也不敢找杨青茵麻烦。

  直到星期六,严世嵘开会,杨青茵不用上班,坐车去了市里的大医院。

  她从学校毕业后,就报名了市里医院新研发助听器的试验名额。

  一系列检查合格后,她的医生替她戴好助听器。

  “听得见吗?”

  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还伴随着刺耳的啸叫音。

  杨青茵呆立了许久,虽然那些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痛,但这确实是她时隔二十年,第一次实打实的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她一时之间有些激动,眼睛泛着红:“听、听得见。”

  医生见状开始叮嘱试验助听器的一些问题。

  “长期佩戴会有些轻微刺痛,长时间处在嘈杂的环境耳膜也会受到损伤,导致流血,也不能再受到重击。”

  助听器仍旧不太稳定,医生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但足够杨青茵听清。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她想听见严世嵘的声音!

  杨青茵戴着助听器,赶回军区。

  她下了车,一路往机关大楼跑。

  办公室里,刚开完会的严世嵘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经自己和郝秋兰的信件,眼神幽深。

  “世嵘……”

  忽然,杨青茵气喘吁吁的呼唤响起,他立刻起身望去。

  四目相对,杨青茵敏锐的捕捉到男人眼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悲伤。

  但她没有在意,小跑着到他面前;“你跟我说句话。”

  严世嵘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说什么?”

  声音被电流和啸叫声覆盖,杨青茵没听见。

  她忍着耳膜的刺痛,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我想……听你说爱我。”

  严世嵘愣了愣,盯着那双澄澈又漾满了爱意的双眼,沉默。

  许久后,他突然抬手轻轻覆上杨青茵的眼睛。

  杨青茵眼睫轻颤,助听器里的噪音消失了,男人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紧接着,她听到的严世嵘的声音。

  他说:“我爱你,秋兰。”

第4章

  严世嵘说完,然后放下手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杨青茵怔望着他,原本亮晶晶的目光像熄灭的烛火,黯淡荒芜。

  严世嵘的声音很好听。

  可他的话让她心如刀绞。

  这是她听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面对杨青茵僵直的反应,严世嵘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杨青茵回过神,攥着手连连后退:“没、没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严世嵘楞在原地,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回家属院的路上,杨青茵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却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孤寂。

  楼下几个军嫂正在准备过年的熏肉。

  见杨青茵回来了,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

  等转过身,纷纷唏嘘。

  “嗐,真是个苦命的,家里人没良心,耳朵又听不见,好不容易有铁饭碗还差点拱手让人。”

  “严团长跟秋兰两人打小就好,秋兰受了包办婚姻的苦,嫁给隔壁村那个木匠又遭了不少罪,现在回来,严团长难免心疼想多关照一下。”

  “只是可怜了青茵,幸好她听不见,不然知道了心里多难受啊。”

  她们的话戳在了杨青茵的心里。

  她想,确实可怜,第一句听到的就是丈夫对别人藏不住的爱。

  回到家,杨青茵摘掉了助听器,将外界的声音彻底屏蔽。

  她换了床单被套,洗了以后又开始胡思乱想,索性衣柜上箱子里那些落灰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了。

  结果站到椅子上时,老旧的椅子一下垮了。

  杨青茵本能要抓住什么,衣柜上的纸盒被打翻。。

  顷刻间,无数照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像一卷倒带的录像,无数张照片记录着严世嵘和郝秋兰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从稚嫩天真的童年,到顽皮好动的中学时期,再到青涩懵懂的少年,每一张都笑得那样纯真。

  照片落了满地。

  严世嵘和郝秋兰曾经的美好回忆将杨青茵团团包围。

  这时被打开,严世嵘诧异地看着满地照片和僵住的杨青茵。

  杨青茵回过神,红着眼蹲在地上一边捡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弄下来了……”

  她按着顺序一张张替严世嵘将照片捡起来,还给他。

  那照片厚厚一摞,几乎有两本新华字典那么多。

  严世嵘接过照片,记忆仿佛也已经被拉回了从前。

  他翻开一张,声音温和:“这是秋兰九岁时非要去河里挖蚌,找珍珠,摔成了个泥猴。”

  “这张是她第一次得奖,特地梳了个冲天炮,像不像电视里那个哪吒?”

  “这张是她偷用她母亲的口红,弄得满脸都是……”

  杨青茵从严世嵘眼里看到了怀念和遗憾。

  他笑着,唇齿张合间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眷恋。

  可他每说出一个字,就化作烫红的匕首,扎进杨青茵的胸膛,搅着她的肉,撕扯着她的心。

  “啪。”

  泪落在照片上,拉回了喋喋不休的严世嵘。

  他转头才发现杨青茵早已泪流满面。

  严世嵘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的说了那么多。

  他顿时慌了神。

  忙手忙脚乱的给杨青茵擦眼泪:“对不起,我就是看到这些照片,想到了以前。”

  杨青茵苦笑:“我很羡慕她。”

  拥有和严世嵘美好的过去,还有他无言的偏爱。

  严世嵘抿抿唇,嘴角带着丝无奈:“羡慕她做什么,我和她都过去了,你才是我媳妇。”

  顿了顿,他又感激地捧着杨青茵的脸:“我很庆幸娶的人是你,恐怕除了你,没有哪个女人大度到能听丈夫说起初恋。”

  杨青茵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大度。

  她也第一次觉得,或许听不见更好。

  那样诛心的话,她再也不想听到了。

  夜渐深。

  睡眠本就浅的杨青茵被外头的风声吵醒。

  她朦胧睁开眼,发现严世嵘并不在身边。

  厨房传来火钳的碰撞声。

  杨青茵怕严世嵘冻着,起身拿起军大衣走过去。

  灯没有开,她看见严世嵘坐在火炉边上,手里拿着郝秋兰的照片。

  火炉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泪在他眼眶里闪。

  杨青茵站在门口,红了眼眶。

  她听不见,但严世嵘对郝秋兰的思念,震耳欲聋。

第5章

  军属楼向来生活气息浓厚。

  锅灶碰撞声,军嫂扯着嗓门叫起床的声音,孩子赖床被打的哭喊声交织着,拉开新一天的篇章。

  杨青茵戴好助听器,听着虽然嘈杂但久违的温暖,暂时忘却了昨天的不愉快。

  从食堂打早饭回来的严世嵘看见她的助听器,不由问:“你什么时候配的助听器?”

  杨青茵目光闪烁:“昨天傍晚才拿到的,是试验品,有时会不灵。”

  严世嵘轻轻摩挲着杨青茵的耳垂:“能听到就好,等正式出来我给你买。”

  杨青茵被揉得耳热,后退一步躲开了些。

  严世嵘又说:“对了,秋兰的孩子今天出院,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杨青茵想都没想便拒绝:“不了吧,我今天……”

  话没说完严世嵘又说:“别推脱了,就这么定了,你还没见过她孩子吧,叫小虎,长得也虎头虎脑,很可爱。”

  听着严世嵘语气里的愉悦,杨青茵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中午。

  杨青茵跟着严世嵘才到饭店门口,就看见一个穿得圆滚滚的红色小炮弹直直冲向严世嵘。

  “干爸!”

  严世嵘蹲下身将人抱进怀中,掂了掂:“哎哟,沉了。”

  随后看向郝秋兰,顺手接过她手中装满孩子东西的包,动作熟稔的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

  杨青茵垂着眼,装作没看见。

  几人坐下后,服务员递来菜单。

  严世嵘低头飞快点了几个,随后将菜单递给杨青茵:“看看你爱吃什么。”

  杨青茵有些拘谨,她摇头:“我都行,问问秋兰姐爱吃什么吧。”

  严世嵘举着菜单的手没动:“秋兰爱吃的我点了。”

  杨青茵这才接过,低头随手勾了两道。

  是她自作多情,他们两人从小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口味呢。

  一顿饭,只有杨青茵食之无味。

  她看着小虎闹着要严世嵘抱着喂,郝秋兰板着脸严厉斥责,严世嵘温和的打圆场。

  三人其乐融融,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多余。

  就像误入一家人温馨年夜饭的客人。

  吃完饭,小虎拉着严世嵘的手走在前头,闹着要买糖葫芦。

  杨青茵照常像个透明人一样走在最末尾,郝秋兰慢下脚步,和她并肩。

  “青茵,很抱歉,小虎没有父亲,所以难免会有些粘世嵘,我以后会教好他的,你别介意啊。”

  杨青茵不自在地捏着衣角:“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好,他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面对她的强颜欢笑,同为女人的郝秋兰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不该插嘴,但还是忍不住:“我看的出来世嵘是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杨青茵沉默。

  严世嵘正在远处蹲着和小虎闹,表情是和自己待在一起时不同的轻松。

  而郝秋兰的话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怜悯和安慰。

  “小心!”

  突然,郝秋兰大叫一声。

  紧接着,杨青茵便被一股大力拉过,整个人往后倒,跌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时,郝秋兰已经被旁边疾驰而过的车撞倒了。

  严世嵘闻声看过来,脸色大变:“秋兰!”

  他放下孩子,冲过去晕过去的郝秋兰抱在怀中,脸上是从没有过着急和慌乱。

  小虎也被吓傻了,瞪着眼看着眼前的意外。

  严世嵘顾不得许多,抱起郝秋兰就往最近的医院跑。

  杨青茵也回过神,带着吓哭的小虎跟上。

  急救室外。

  严世嵘一直在安慰受惊吓的小虎,一个眼神都没给杨青茵。

  杨青茵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内心满是自责和愧疚。

  幸好,医生很快出来了。

  “病人没有大碍,有点轻微挫伤和脑震荡,留院观察几天就好。”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郝秋兰被送去病房,严世嵘托护士暂时照顾她才离开。

  杨青茵一直站在病房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衣角。

  男人看着她,眼里压着怒火,隐忍不发:“先回去吧。”

  杨青茵亦步亦趋跟在严世嵘身后。

  走在街上,杨青茵哑声开口:“对不起。”

  严世嵘回头看杨青茵惨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心中庆幸郝秋兰救了杨青茵的同时,也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他不敢想如果郝秋兰没有拉杨青茵一把,她实打实撞上了那该多严重。

  严世嵘拧着眉,语气也比往日重了许多。

  “你明明知道自己听不见,为什么还要瞎跑?连累秋兰因为你受伤,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撞上后果会有多严重?”

  杨青茵没有反驳。

  郝秋兰确实是为救她才受的伤,严世嵘责怪自己是应该的。

  严世嵘气的后槽牙都咬紧了,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到人走远了,杨青茵才抬起头。

  一抹温热自下颌滑落,滴在她的手背,开出一朵红梅。

  杨青茵愣愣的抬手摘下助听器,掌心碎裂的助听器和血交混着。

第6章

  杨青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面对满室的冷寂她心生怯意。

  但她一刻都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做好饭菜后,杨青茵坐在沙发一直等到凌晨。

  门被打开,严世嵘回来了。

  气氛有些尴尬。

  “怎么还没睡?”

  他有些别扭的先开了口,但看到桌上没动过的饭餐,心又软了。

  严世嵘轻咳了两声,缓和了语气:“我下午不是故意凶你,只是担心你,以后出门跟紧我,别再乱跑。”

  见杨青茵没有反应,严世嵘走过去才发现她的耳朵上没有戴助听器。

  “你助听器呢?”

  杨青茵看着他的唇形,摊开掌心:“摔坏了。”

  严世嵘见碎裂的助听器上还带着血,心霎时一紧:“受伤了?”

  杨青茵摇摇头。

  只是流了点血,算不上什么伤。

  严世嵘下颚微动,将人搂进怀里:“没事,过几天带你去买个新的。”

  夜里,杨青茵被严世嵘搂进怀里暖着手脚。

  她感觉到自己受伤的那只耳朵被轻轻捻了捻,随后感觉到他胸腔震动。

  像是说了什么,但她没有问。

  次日。

  杨青茵一大早去供销社买了水果和麦乳精,去医院看望郝秋兰。

  只是郝秋兰还在睡觉,杨青茵便把东西放在桌上,想等她醒过来。

  小虎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玩。

  手上拿着两个手工缝制的老虎,自己跟自己对打。

  杨青茵在他旁边坐下,陪着他玩了很久。

  突然,小虎停下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把其中一只崭新的老虎递给杨青茵。

  “杨阿姨,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跟你换,你把干爸还给我妈妈好吗?”

  小孩子的话最直白,也最真诚。

  杨青茵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看着玩具,心头漫起苦涩:“为什么这么说?”

  小虎表情蔫蔫的,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早熟。

  “我经常看到妈妈晚上拿着干爸的照片哭,我不想她这么难过。”

  杨青茵眼眸一颤,随即回想到严世嵘坐在火炉前看郝秋兰照片的那天晚上。

  他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看到曾经的照片也红了眼眶。

  杨青茵张了张嘴,始终没办法回答小虎的话。

  最终,她没等郝秋兰醒,就浑浑噩噩回了家。

  一路上,杨青茵的心情都很低落。

  她明明没有做错了什么,可总觉得自己像拆散严世嵘和郝秋兰的恶人。

  冬天天黑的得早。

  走到家门口时,杨青茵发现走廊的灯泡忽闪忽闪。

  杨青茵即搬了梯子出来,准备自己把灯泡换了。

  钨丝灯有些老旧,拧下来废了杨青茵一番功夫。

  等到她准备下去拿新灯泡时,隔壁嫂子家两个小孩疯跑打闹着窜过去。

  梯子被撞歪,向栏杆外倾斜。

  杨青茵重心不稳,连门框都来不及够就朝栏杆外翻了出去,直接从三楼摔了下去。

  “啊!”

  她吓得闭紧了眼,瞬间的失重后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杨青茵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只看见严世嵘拧着眉,一脸痛色。

  严世嵘看着落在怀中的人,庆幸过后是一阵后怕,随即被怒火湮没。

  他顾不上右肩的痛,把人放下后上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压着火气训斥道。

  “杨青茵,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少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安安分分待着不行吗?”

  严世嵘的语气极快,杨青茵没有办法准确理解他的意思。

  只能依稀明白他在生气,眼里是厌烦和恼怒。

  杨青茵道歉的话还卡在嘴边,严世嵘已经转身上楼了。

  他快速将灯泡换好,便进了屋。

  等到杨青茵跟进去时严世嵘已经脱了外衣站在卧室的镜子前。

  杨青茵看见严世嵘的右肩一片淤青,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万花油,倒了点在掌心后替他细细揉起来。

  “对不起……”

  严世嵘不爱听她总是道歉,于是闭了眼,任由杨青茵替自己揉着。

  杨青茵视线不敢落在严世嵘的身上,却又瞥见了衣柜顶上的纸箱。

  想起小虎说的那些话,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世嵘,你还爱秋兰姐吗?”

第7章

  杨青茵恍惚听见自己战鼓似的心跳声。

  她盯着严世嵘的薄唇,期待又害怕着他的回答。

  “爱?”

  严世嵘呢喃着杨青茵的问题,是迷茫又像是疑惑。

  可杨青茵听不见,读不出他言语中的茫然,她只看到了他说爱。

  只那一瞬,利箭穿透心脏般的痛处在她四肢百骸蔓延。

  她转过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挫败的呜咽。

  世嵘转头看着衣柜顶上的纸盒,神情释然:“算不上爱吧,只能算是对年少时光的怀念和亏欠。”

  话刚落音,身后的杨青茵突然捂着嘴冲进卫生巾。

  他一愣,慌的跟上:“怎么了?”

  杨青茵扶着桶,一边摇头一边干呕:“没事,可能吃坏东西了……”

  严世嵘不放心,去客厅倒了杯温水递给杨青茵,随后担忧的叮嘱:“明天要是还难受,我就陪你去医院看看。”

  杨青茵接过水,点点头。

  那反常的恶心感让她顾不得去想其他,只能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

  杨青茵照常去军厂上班。

  而严

  可刚踏进厂,机油难闻的味道便熏得她作呕。

  到了办公室,这种难受的感觉也没有得到好转。

  她咬牙撑了半天,实在难受得紧,最后还是请了假去了趟医院。

  医生办公室。

  经过检查,杨青茵拿着自己怀孕六周的检查结果。

  医生张燕和她还算熟,对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她看出了杨青茵的犹豫、纠结和不安。

  但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张燕还是严肃提醒:“青茵,你的子宫壁很薄,这些年身体也没有养得很好,所以有很大概率流产,但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会很低。”

  这话像棒槌砸在杨青茵心上,她颤着声:“所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孩子?”

  张燕点点头:“而且我们军医院的医疗条件不够,如果想到打掉这个孩子,得去首都医院,否则不仅会落下后遗症,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杨青茵嗓子有些发干,许久才开口:“我回家考虑一下,麻烦你先不要告诉世嵘。”

  看着她苍白的脸,张燕于心不忍:“如果决定好了,你们可以来找我,首都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我同学,我可以帮你联系。”

  杨青茵捏着检查报告,点了点头。

  离开医生办公室,她打算去住院楼看望郝秋兰。

  只是刚上住院楼,杨青茵看到严世嵘正在走廊和一个提着开水壶的指导员聊天。

  “严团长,又来看郝同志啊。”

  严世嵘点点头:“给她送点东西,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指导员愁着脸道:“嗐,我媳妇回娘家有事儿,娃又病了,我带他看病呢。”

  杨青茵看着两人一来二去拉家常,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过去。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指导员问:“严团长,你跟嫂子都结婚好几年,还不打算要个娃?”

  严世嵘垂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摇摇头。

  “她听不见,自己都照顾不好,别说照顾孩子了,我又经常出任务不在家,生个孩子还是负担。”

  杨青茵眼神暗了暗,拿着检查单的手往后藏了藏。

  就在杨青茵走神之际,严世嵘已经看见她了。

  他立刻走过来,见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目露紧张:“你来医院怎么不先告诉我,我好陪你,做检查了吗?怎么样了?”

  杨青茵将检查单揉成纸团,死死攥住:“没事,就是吃坏肚子了。”

  说着,她哑着嗓子转移话题:“秋兰姐怎么样了?”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别担心,走吧,我送你回家。”

  杨青茵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

  严世嵘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无端浮现出一股慌乱。

  自打她让自己说‘我爱你’以后,她好像就奇怪了起来,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严世嵘烦躁地抹了下头,满心都是从没有过的烦躁。

  杨青茵又往张燕的办公室去了。

  她走的很慢,每走一步,心就像被碾碎又重塑一般。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在不被爱和不被期待中出生。

  杨青茵的手贴在了腹部,红着眼呢喃:“或许我们的缘分还差了一点。”

  她和孩子的母子缘,她和严世嵘的夫妻缘,都差了一点。

  杨青茵仰头深吸口气,压下眼眶里的涩意,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张医生,麻烦你替我联系首都医院的医生吧,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第8章

  走出医院大门,杨青茵多年深陷的求不得、放不下和离别苦,好像一下就消失了。

  她没再立刻回家属院,而是去买了明天早上去首都的火车票。

  之后向厂里递交了辞职信,又去申请了离婚报告。

  原来踏出离开这一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啊。

  回到家时,杨青茵看见严世嵘正坐在房间,怀里正抱着那个载满他回忆的纸盒发着呆。

  杨青茵说不出自己如今的感受。

  或许是疼得多了,麻木了吧。

  她将离婚报告和车票轻轻放在了自己那边的床头柜抽屉里。

  严世嵘听见动静回过神,见杨青茵好像没在意自己似的,心里不是滋味。

  他放下纸盒,从口袋拿出一个崭新的铁盒:“之前托人从首都带的新款助听器,今天刚拿到,戴上试试吧。”

  说着,他拆开盒子,取出助听器后轻手轻脚替杨青茵戴好。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严世嵘问的时候,双眼盯着杨青茵,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眼神变化。

  目光认真,带着明晃晃的忐忑和期待。

  被男人这样的眼神看着,杨青茵总恍惚,总以为自己在被他爱着。

  和之前的实验品不一样,严世嵘送她的助听器没有嘈杂的啸叫声也没有尖锐的刺痛。

  她听着严世嵘带着关切的话,她的心还是条件反射的抽痛了一下。

  杨青茵喉咙都泛着苦:“很好,谢谢你。”

  严世嵘揉了揉她的头,轻笑:“跟自己男人谢什么?”

  杨青茵沉默片刻,话锋一转:“我最近总梦到我妈……我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听到这话,严世嵘皱眉看了眼墙上泛黄的挂历:“之前都是我陪你回去的,今年再等等吧,等我休假,我陪你回去。”

  杨青茵立马回绝:“不用,我已经买好车票了。”1

  严世嵘被她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住。

  她从来没这样决绝过。

  隐约中,他心中那不安又开始滋生。

  严世嵘还想拒绝,可无论他怎么说,杨青茵铁了心要明天回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

  “行,你回来的话就给我个信儿,我去车站接你。”

  杨青茵点点头。

  入夜。

  严世嵘抱着熟睡的杨青茵,辗转反侧。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后轻轻起身。

  严世嵘抱着装满自己和郝秋兰照片的纸盒,坐在烧的正旺的火炉前,愣了很久,最终将照片全部烧掉。

  看着火舌吞噬着他的曾经的回忆,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难过没有不舍。

  郝秋兰在他心中已经成了过去,现在杨青茵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不能让自己和别人曾经的回忆,去伤害到杨青茵。

  直到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了灰烬,严世嵘才回了房间。

  他重新把杨青茵揽进怀里,圈得紧紧的,像生怕心爱的玩具消失的小孩一样。

  第二天。

  起床号响了,严世嵘已经换好了作训服,但他还是不放心杨青茵一个人。

  “我还是请假陪你去吧。”

  可杨青茵拦住他:“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自己可以的,有老乡和我一路,还有你送的助听器,我没事的。”

  严世嵘没拗过杨青茵,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目送男人离开后,杨青茵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但她没有犹豫,把签好字的离婚报告放在桌上,拿着收拾好的小箱子也出了门。

  雪花飘落。

  严世嵘往训练场走,回头朝家属院方向看去时。

  只看见杨青茵提着箱子,朝和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纤瘦萧条,让他心中莫名像坠了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

  严世嵘看着,无声呢喃:“等你回来,咱俩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只是这一整天,严世嵘的情绪就没安过。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傍晚,严世嵘下训后,准备去医院看看郝秋兰和小虎。

  没想到碰见查房的张燕。

  张燕一看到严世嵘,顿时愣住:“严团长,你怎么在这儿?”

  严世嵘也愣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张燕整张脸上满是诧然:“你没陪青茵去首都吗?你让她一个人去的?”

  什么?

  杨青茵去首都?

  刹那间,强烈的惶恐攀上严世嵘的心,他连声发问:“什么意思?青茵不是回老家了吗?”

  张燕转念一想,脸上的惊讶一下变成了担忧。

  “你不知道?青茵昨天检查出怀孕了,但她说你们不打算要孩子,我就介绍青茵去首都医院做人流,她还说你会陪她。”

  “听说她买的是早上七点的票,都这个点了,青茵估计都进手术室了!”

第9章

  万籁俱寂,严世嵘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之中,浑身冰冷。

  “她去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严世嵘的声音发着抖,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慌乱和焦急。

  张燕见严世嵘的模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连忙掏出胸前口袋的纸笔,将首都医院的位置,以及首都医院医生同学的名字写给了严世嵘。

  “你到了首都医院就说找妇产科的徐医生,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她,应该还来得及!”

  严世嵘接过,道过谢便要往外面跑。

  一转身郝秋兰便站在身后。

  “世嵘,青茵怎么了?!”

  严世嵘看见郝秋兰没有寒暄的心思。

  他一整颗心都挂在了杨青茵的身上,恨不得能够立马飞去首都陪在杨青茵的身边。

  她一个人怀着孕,坐那么久的车,北上打胎。

  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她怀孕去了北京,我要去找她。”

  严世嵘简洁快速的解释完便要往外走。5

  郝秋兰同为女人,她能明白杨青茵的心。

  从前是她太过自私,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较为完整的爱。

  从而忽略了杨青茵的感受,让她以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是不被爱,不被期待的。

  “世嵘,之前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只顾着让小虎有一个父亲的角色陪伴着她,忽略了青茵的感受,让她一个人伤透了心。”

  “我瞧得出来,她是爱你的,只是太小心翼翼,你把她找回来之后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们之间早已经过去。”

  郝秋兰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戳严世嵘的心。

  如果他早一点和杨青茵说清楚,那么她便不用受如此多的委屈,更不会连孩子的存在都不敢告诉她。

  严世嵘一刻都不想再等:“我知道,我找到青茵之后会跟她好好赔罪的。”

  说完便一头扎进夜色中。

  严世嵘请完假后打算回家拿了证件便出门。

  家里和他早上出门时没有什么区别。

  严世嵘发现杨青茵除了自己的衣物外竟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房间的灯光依旧暖黄温馨,但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让严世嵘觉得这间屋子空荡冰冷异常。

  风雪片刻不歇的席卷着这片天,门窗被吹得吱呀作响。

  为这间本就寂静异常屋子,更添几分落寞。

  严世嵘拿到证件,刚准备出门。

  在经过客厅时视线便落在茶几上白得刺眼的纸上。

  严世嵘走近拿起后便愣在原地,封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离婚报告。

  一向冷静克制的他,那双拿枪的手此刻竟抖得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

  水汽模糊了严世嵘的视线。

  良久他将泪水逼回才颤着手将这份离婚报告翻到最后。

  女方那一栏杨青茵已经签好名字。

  严世嵘感到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两步,扶住茶几才站稳。

  此刻他才意识到,杨青茵不只是不想要他们的孩子,她也不想要他了……

  严世嵘片刻都不想再等。

  他匆匆递交了请假报告,顶着呼啸的风雪便出门赶往了火车站。

  他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打算坐在候车厅等到天明。

  候车厅气味难闻,天气刺骨般寒冷,严世嵘恍若未觉。

  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一分钟找到杨青茵他就能早一分钟告诉杨青茵自己的爱。

第10章

  杨青茵是在天堪堪黑下来的时候到达的首都。

  因为路上雪淹了路,车晚点了几个小时。

  首都站台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各种气味混合着,糅杂着,难闻极了。

  这一路上杨青茵都难受的紧。

  一整天一顿饭都没有吃,一闻到那些味道便止不住的反胃。

  好不容易下了车,行人挑着扁担,背着行李,人挤人。

  杨青茵一遍护着肚子里孩子,一边艰难地往外头走。

  顺着张燕给的地址杨青茵找到了首都医院。

  首都医院很大,杨青茵打听了三转才找到了军医院医生给她的徐主任的办公室。

  “叩叩叩”

  进门后杨青茵将自己在军医院的检查单递过去。

  徐主任看完检查单后道:“杨青茵,你就是林医生说的那个朋友吧,她跟我说了你,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杨青茵有些局促,她调整了下助听器道:“是的,麻烦你了。”

  徐主任看出了她的不安,将检查单合上后说:“首都医院的设备是最新的,这个手术难度不大,你不用害怕。”3

  “只是她应该跟你说了,你的身体不好,这个孩子如果不要以后再想要小孩的可能性不大了,可以再考虑一下。”

  “我先给你安排病房,决定好了明天下午便能给你将手术时间排出来。”

  杨青茵点点头,随即到了谢。

  杨青茵住的病房是三人病房,另外两个都是即将临产的孕妇。

  她们的家属陪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杨青茵的床铺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她是一个人来的,刚将东西放好,旁边的孕妇便递给她一个苹果。

  “你一个人来检查吗?孩子爸爸呢?”

  杨青茵愣了瞬,接受了她的好意,只是含糊回答道:“嗯,他很忙。”

  那个孕妇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喝杨青茵聊起来。

  “再忙也不能不管自己老婆孩子啊,我老公之前也忙,后来我自己来检查,地滑差点摔了,之后的检查他都陪着我来做了。”

  “你得和他说啊,自己一个人多不方便啊。”

  杨青茵听着,垂眸没有反驳。

  这样的温情时刻她和严世嵘是不会再有了,或许两人从此连面度不会再见了。

  突然那孕妇激动地喊道。

  “老公,老公快来,孩子动了!”

  那男人闻言忙跑到孕妇身边,将脸贴近她的肚皮,却又不敢用力,满脸小心翼翼,笑得有些憨憨愣愣。

  “媳妇儿,咱娃真有劲呐,都踹到我了。”

  杨青茵看着两人拌嘴,脑海中不自觉地想严世嵘那样的人得知自己有了小孩该是什么样子。

  也会这样高兴,这样没了冷静吗?

  随后这念头又很快被杨青茵赶出脑海。

  严世嵘肯定是个好爸爸,看他对小虎也能看得出,但那是因为孩子的妈妈是他爱的人。

  而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注定只是被遗忘放弃的存在。

  是夜,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偶尔能听到隔壁床艰难的翻身,和丈夫惊醒后的询问。

  杨青茵没有摘下助听器,她像个阴暗角落的可怜虫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第11章

  杨青茵一夜未睡,因为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孩子的可怜的、可爱的模样。

  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甚至不敢用力,怕压到肚子里的孩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她和严世嵘的孩子。

  一个和他们两个人血脉相连的、心脏同频跳动的孩子。

  再多的不舍也阻止不了时间,第二天天亮。

  杨青茵做了几个检查后便换了手术服躺在病床上等着。

  躺在床上杨青茵只觉得寒冷,冷气像从四面八方袭来裹挟着她,又像是从心地散发蔓延至四肢百骸。

  “13号床,杨青茵女士,现在我们去手术室了,这边麻烦你签个字。”

  护士走到杨青茵身边,递给她几张手术单。

  杨青茵接过,颤抖着签下名字,当初在离婚报告上签字都不曾这样抖过。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护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

  另一边,严世嵘一下火车便片刻不停的向首都医院跑去。

  人群拥挤,他已经顾不上任何,一边和不小心被他挤到的人道歉,一边往外狂奔。6

  车站外下着雨夹雪,屋檐下围了一圈等雨停的人。

  只有严世嵘没有停顿地扎进雨雪中,寒风铺面,吹得人刺骨的疼。

  等到了医院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了,正往下滴着水。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打听了位置直奔徐主任的办公室。

  他敲门进去发现里头没有人,小护士见状问道。

  “你找徐主任吗?她现在正在手术,两个小时后再来吧。”

  严世嵘心头一紧,随后忙问:“现在手术的病人是叫杨青茵吗?”

  小护士愣了瞬,随即翻看手中的表格,随后回答:“是有这个人,她的手术排在下午四点,应该已经开始了。”

  严世嵘望着办公室的钟表,此刻正指向下午四点四十五。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手术室外面,看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心中无比煎熬。

  一墙之隔,杨青茵正躺在手术台上,不知道受着怎样的心里折磨和生理疼痛。

  严世嵘站在手术室门口,垂这头,心中悲拗难当。

  随即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要明明察觉出了杨青茵的情绪不对还是放任她离开。

  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将自己的心像杨青茵坦白。

  为什么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杨青茵受这样的委屈和苦痛。

  手术两个多小时,严世嵘站在门口将双眼都熬得猩红。

  手术室的灯灭了。

  不多时走出来一个护士,严世嵘焦急上前询问。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取了口罩回答:“孩子没有保住,但大人没事,出血量有些严重,回家记得多给孕妇补补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严世嵘处于高度紧张和担忧中,他没有觉察出护士话里的不对,知道大人没事儿后便翘首以盼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不多时,手术室的大门就被打开,护士推着人走出来。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床上的人瘦削单薄,脸被头发遮住一半,漏出的一截脖颈苍白脆弱。

  严世嵘忙上前轻唤:“青茵,对不起……”

  他上前看清病床前的人脸时愣住了,病床上赫然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第12章

  严世嵘愣在原地,这是他从来没有料想过的情景。

  他后退两步站在走廊上久久没能回神。

  护士们推着病床上的病人走远。

  一个医生盯着严世嵘看了许久,随后道:“青茵,你找的是杨青茵?”

  严世嵘看着她,原本颓靡的神色不再,他眼冒金光般询问。

  “是的,她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徐主任摇摇头:“不知道。”

  严世嵘愣了,随后道了声谢便准备继续去找。

  这时徐主任又说:“你是孩子父亲吧?”

  严世嵘点点头。

  徐主任这才继续说:“她应该已经出院了。”

  “原本这场手术是给她安排的,临进手术室她突然说想留下这个孩子,她的身体很难再有孩子,而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想以后都过得太孤单,所以想将孩子留下,刚好这时候送来刚刚那个摔伤的孕妇,我便让杨青茵回去了。”

  徐主任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但能看出严世嵘确实是在乎杨青茵的。5

  她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孕妇的情绪都比较敏感,如果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开的好。”

  “她的病床在第五室,第十三号床,如果不在就是出院了。”

  徐主任说完便离开了。

  严世嵘沉默了许久,徐主任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原来在杨青茵的心中,自己并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

  心持续的、一波盖过一波的钝痛袭来。

  严世嵘痛得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撑着身子往外走,寻到五号病房,病房内只有两个人床位住着人。

  那个待产的孕妇瞧见进来一个十分高大,面容冷厉的人一直看着那个空病床有些好奇。

  “你是来找13号病床的病人的吗?”

  严世嵘闻言,看向那人,随即点点头问:“是的,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孕妇摇摇头:“她刚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不久,哎哟,你是她丈夫吧,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来医院检查呢。”

  “她这是还没显怀,不然可不方便了,得细心一点啊,女人怀孩子都很不容易的。”

  严世嵘被说的不好意思,倒过谢,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陪着杨青茵做每一次检查,那个热心的孕妇才放他离开。

  他一想到杨青茵离开后没有地方去,一个人颠沛流离心便止不住的痛。

  出了医院,严世嵘站在冷风中,任风替他理清他混沌的思绪。

  随即他想到离开时,杨青茵说她想回家去给她的母亲上柱香。

  没再犹豫,严世嵘又踏上回家的火车。

  他赶到火车站时最近一趟车刚刚开走。

  严世嵘只好和来时一样,在候车厅呆一夜,第二天赶最早的一班车回去。

  几乎三、四天没有合眼,在候车厅枯坐了两个晚上,又淋了雨吹了风。

  回去的火车上严世嵘只觉得头像针扎般的痛,眼前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等他到站下车,还没出站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出站门。

第13章

  严世嵘是被车站里站岗的士兵认出抬回军医院的。

  入院时医生给他量体温发现他已经烧到四十度,身体的机能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另一边杨青茵从大巴车上下来,回到了井水村。

  连日的奔波让她也难受得紧。

  孕吐时不时的折磨着她,这些天吃什么吐什么。

  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再难忍受她也得吃下去。

  躺在病床上时,她耳边一直恍惚能听到婴儿的哭声。

  她想,或许是她的孩子在哭,在求妈妈不要抛弃她。

  杨青茵其实很害怕。

  她的童年在痛苦中度过,她没有把握能让她的孩子过得很好,但她也不想剥夺孩子出生的机会。

  她知道,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孩子将要面对多少的闲言碎语。

  更何况还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女人。

  杨青茵坐在收拾好的炕上,轻轻抚着肚子,低声喃喃。

  “宝宝,妈妈会尽一切努力让你过得好起来的。”

  “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会尽最大的努力爱你,往后就只有两个相依为命,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杨青茵太缺爱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羁绊和情感寄托。7

  她从幼年时便没了母亲,之后酗酒的父亲成了她的噩梦。

  她人生中唯一的光也转瞬即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抓住什么,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成了杨青茵爱的载体。

  打定主意独自抚养孩子好好生活。

  杨青茵没懈怠,第二天她便将空置了七年的屋子收拾出来。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显怀,但每干一些就得停下来歇一会。

  做做停停一上午杨青茵才将厨房收拾出来,和新买的厨具放在一起还挺像样的。

  之后一下午杨青茵也只堪堪将卧室弄出来。

  夜里杨青茵坐在炕上,轻抚着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心中对以后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一大早,杨青茵起床做饭。

  油烟味熏得她反胃。

  她蹲在院子门口几乎将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哟,你这回来两天了都不见给婶婶打个招呼啊?”

  杨青茵一抬头婶婶便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道。

  杨青茵不想理她,当初她离开时已经和她家撕破了脸皮,逢年过节她就算回家祭祖也没再踏入婶婶家一步。

  见杨青茵不做声婶婶的调门扬得更高。

  “看看这没教养的,还大学生呢,要不是我这些年供你吃供你穿,你早就饿死了。”

  杨青茵板着脸:“我吃的穿的都是表姐剩的,工作之后我也将那些钱还你了,我不欠你们什么,当初要卖我给表哥娶媳妇儿的事情我还记着呢!”

  婶婶没想到杨青茵居然敢反驳,她看着周围围观的村民大喊。

  “这姑娘大了,翅膀硬了就是不一样,居然这样跟我说话,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啊?别以为你嫁了个团长就了不得。”

  “你这次不还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该不会是他不要你了吧?”

  杨青茵被戳中心中痛处,脸色有些发白。

  看见婶婶那难看的嘴脸心中更是反胃。

  “呕。”

  到底没撑住,杨青茵扶着墙又是一阵干呕。

  婶婶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响起。

  “哎哟,这怎么吐了?该不会是怀孕了还被那个男人抛弃了吧?”

  “啧啧,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啊。”

  周围响起村民的奚落。

  突然严世嵘的声音响起:“我们好的很,要是再让我听到你造这些谣别怪我以破坏军婚罪举报你!”

第14章

  严世嵘站在院门口沉着脸,眼神森冷。

  近门框高的身高压迫感十足,当兵多年,常年锻炼身材高大,气势嚇人。

  原本看戏的众人见状纷纷作鸟兽散开。

  婶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将怨恨吞下,悻悻逃走了。

  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院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青茵……”

  严世嵘看见杨青茵的瞬间双眼便红了,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颤抖。

  杨青茵这时才发现严世嵘此刻的狼狈。

  他的双眼尽是红血丝,眼下一片乌青,下巴冒出些青茬,显得人十分沧桑。

  “你怎么来了?”

  这是杨青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严世嵘鼻头一酸,什么都管不了了。

  提心吊胆五天,不眠不休奔波了三天,晕倒后被送进医院,醒来连烧都没退便等不及一定要见到的人如今就站在眼前。

  他上前将人一把搂进怀里,恨不得揉尽骨血之中。1

  严世嵘搂紧杨青茵的手臂用力到发抖,却又不敢真正伤到她。

  隐忍、克制又疯狂。

  杨青茵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绪波动。

  可是她不懂,不明白严世嵘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会什么会看起来对她的离开这么的难过。

  “青茵,青茵……”

  严世嵘抱着杨青茵,将人以绝对控制的姿态禁锢在怀中一遍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是从未有过的缱绻和深情。

  许久之后等到严世嵘平复下来情绪他才松开杨青茵。

  他低头认真的看着杨青茵的眼,一字一句郑重的说。

  “青茵,我们不离婚,我很高兴我们之间有个孩子,也很高兴你愿意把他留下来,之前是我的错。”

  “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和郝秋兰之间早就过去了,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唯一的妻子,别走了。”

  “我找了你好久,别离开我了。”

  杨青茵感受到严世嵘炽热的呼吸,和他如今诉说的爱意一样,炽热到让她心颤。

  她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两种情绪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一边再说孩子需要父亲,你也需要他,原谅他吧。

  另一边在说他爱的人是郝秋兰,错一次就够了,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性。

  杨青茵后退半步,眼里冷静克制。

  “刚刚谢谢你替我说话,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你是因为孩子那就更没有必要,孩子是我的,我会自己抚养,不会缠着你。”

  “你可以去追寻自己真正爱的人,我们好聚好散吧。”

  严世嵘愣在原地,像听不懂杨青茵的话。

  他抓住杨青茵的手,摇摇头,眼里带着恳求和悲拗。

  “不要好聚好散,我爱你,我爱你青茵,我没有别人,是我醒悟的太晚,让你伤心了,你可以惩罚我,可以打我骂我。”

  “但是我求你,别说好聚好散,别离开。”

  严世嵘说的爱砸得杨青茵头脑发懵。

  从前她渴求不到的爱,如今在她放弃时却送上了门。

  杨青茵看着严世嵘,他眼中的在意和认真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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