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 年 8 月 30 日,新四军特务营营长叶道志被以叛逃罪执行枪决,叶道志被枪决前夕,他的战友陶勇曾多次向新四军军部求情,但依然没能阻止他被枪决的事情。 叶道志站在祠堂后的晒谷场,军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露出结痂的疤 —— 那是长征过草地时,为救陶勇被马匪的子弹擦过留下的。 押解的战士握着枪的手在抖,他突然笑了,声音穿过雾霭:“把枪举稳些,老子当年教你们打靶时,可不是这么教的。” 晒谷场的石碾子上,还留着他前几天教新兵拼刺刀时的脚印,深嵌在泥里,像没说尽的话。 陶勇的手指抠着军部办公室的木柱,指节泛白。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是特务营牺牲战士的籍贯,“黄安” 两个字被他摸得发亮 —— 那是他和叶道志的老家。 1933 年鄂豫皖反 “围剿”,叶道志带着一个排守在鹰嘴崖,敌人的炮弹把崖顶炸得只剩半尺厚,他扯着嗓子喊 “往老子身边扔手榴弹”,声音盖过了爆炸声。 陶勇当时在山腰包扎伤员,听见这声吼,拎着机枪就往上冲,两人背靠背打退了七次进攻。 最后踩着敌人的尸体往下撤,叶道志的胳膊被弹片划开,血顺着枪管滴,却笑着说 “今晚有肉吃了”。 军部会议的油灯把项英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座沉默的山。“道志的勇,全军没人不服。” 项英的手指敲着桌角,上面摊着叶道志带离部队时的物资清单:“三支步枪,两百发子弹,四百块银元。” 袁国平推过来一份电报,是国民党第三战区发来的,字里行间都是 “新四军军纪涣散” 的暗示。 “刚改编的队伍,红军老兵、地方武装、收编的民团,心思杂得很。” 袁国平的声音很沉,“他这一走,要是被国民党抓住把柄,整个编制都可能被取消。” 窗外的风卷着雨,打在祠堂的瓦上,像在数着墙上的名字。 叶道志被带回军部的那天,陶勇在门口等他。两人站在祠堂的香案前,香灰落在叶道志的军帽上。“我就是想回大别山。” 叶道志的声音很低,“那里的山我熟,能拉队伍,能打鬼子,不用看谁的脸色。” 陶勇拽着他的胳膊往香案前按,让他看案上的新四军军旗:“你看看这旗,是用多少弟兄的血染红的?现在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 叶道志盯着旗上的 “抗敌” 两个字,突然蹲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带离的银元,是准备给大别山的游击队买药品的,那些人,都是他南方三年游击战里一起钻过山洞的兄弟。 陶勇找袁国平时,对方正在给伤员换药。磺胺粉洒在伤口上,疼得伤员直咬牙。 “道志不是叛逃。” 陶勇的声音带着颤,“他就是脾气倔,觉得在这里受委屈,想换个地方打鬼子。” 袁国平放下镊子,指着伤员腿上的烂疮:“这些弟兄,有的在长征时冻掉了脚趾,有的在游击战里被狼咬过,他们都想回家,可谁敢走?军纪是骨头,没骨头,队伍就是摊烂泥。” 药棉上的血染红了陶勇的视线,他突然想起叶道志每次作战前,总往伤口上撒把灶心土,说 “老家的土能止血”。 刑场的桂树刚挂花苞,叶道志望着大别山的方向,那里的稻子该黄了。他 14 岁参军离家,母亲往他怀里塞了把炒花生,说 “打跑白狗子就回来”。 现在花生早成了土,母亲怕是也不在了。“告诉陶勇。” 他对执行的战士说,“我那支驳壳枪,枪托里藏着张地图,是大别山游击队的联络点,让他想办法送过去。” 那支枪,是 1935 年他从鬼子军官手里缴的,枪托被他刻了个 “志” 字,里面的地图,是他用三年时间在山洞里画的,标着每处水源和隐蔽的山洞。 枪响时,陶勇正在给特务营的新兵训话。他突然停住,望着晒谷场的方向,喉咙发紧。 新兵们看着他,没人敢说话 —— 他们都知道,营长最佩服的就是叶道志,教他们拼刺刀时总说 “学叶营长,要狠,要准,要对得起身上的军装”。 陶勇缓了缓,指着墙上的名字:“记住这些名字,记住他们是怎么死的。 不是死于敌人的子弹,就是死于对国家的忠诚。” 风吹过祠堂,香案上的军旗轻轻动,像在应和他的话。 1940 年黄桥战役,陶勇带着部队冲锋时,腰间别着叶道志的驳壳枪。枪托里的地图早已送出去,救了大别山游击队的急。 他喊着 “跟我上”,声音像叶道志当年在鹰嘴崖的吼,身后的战士们跟着冲,没人怕死。 他们知道,自己替那些墙上的名字,替那个没能战死在沙场的叶道志,在往前冲。 皖南的桂花年年开,祠堂的木柱上,新的名字还在不断增加。有老兵说,在雾气浓的早晨,能看见两个身影在晒谷场练刺刀,一个动作猛得像下山虎,一个出拳快得像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