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女鬼,尾随着暗恋对象程童去了他家。
半个月后,我意外发现他居然能看见我。
后来,他竟告诉我真正的程童早已死了。
我不信。
他在我耳边低语:“承认你喜欢的人是只狐狸,有这么困难吗?”
1
月黑风高夜,大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我猫着腰在垃圾桶里一阵翻腾。
垃圾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个空瓶子。
待我直起身子,忽然发现半空中流窜着许多的孤魂野鬼,个个面露惊恐。
还有一些鬼躯体残破,缺胳膊少腿的。
我逮住了一个鬼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有一个跛脚疯道,拿着桃木剑对着野鬼就是嘎嘎乱杀,快跑吧!”
说完,那个鬼魂就立刻飘远了。
我一扭头,远处不知为何起了雾。
忽明忽灭的路灯下,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朝这边过来。
对方手上的确提着把剑。
据说被桃木剑杀死的鬼会魂飞魄散,再无投胎的可能。
比起我们这些真鬼,这跛脚道士倒更像恶鬼夜游。
那道士离我的距离又近了些。
我的身子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一时之间竟忘了逃跑。
一个人忽然从我面前路过。
那些路人散发着金色光芒,而他散发的是红色光芒。
他就是我的暗恋对象程童,一如既往的俊朗,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他这张脸。
程童走到一辆越野车旁,打开了车门。
这不巧了,我也要走。
我火速窜到程童的后备箱里。
车子疾驰而去,留下一阵尾气。
那道士已经来到了我之前站的位置。
好险,再慢一点我就彻底凉了。
程童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鬼,他回了家。
2
我尾随程童住进了他家,一住就是小半个月。
晚上十点,我从程童主卧的衣柜里飘了出来。
他正在客厅百无聊赖的换着电视。
我不敢离他太近,因为他身上戴着一块开过光的玉,会灼伤近身的鬼魂。
电视上在播篮球赛,看得我昏昏欲睡。
我随口吐槽了一句:“好无聊啊,换台。”
程童居然拿起遥控器,换了个电影频道。
看着他这个举动我瞪大了双眼。
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不过我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能看到我?”
他扫了我一眼,语气里有莫名遗憾的意味:“是啊,没有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程童的淡定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他淡定,我就慌张了。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不怕我?”
“你是指这样?”
程童随手抓起一个抱枕,紧紧抱在怀里,脚也缩了起来。
他突然紧张兮兮的大喊道:“啊我好怕,走开走开!你离我远点!”
说完,他又将抱枕扔回了原位,一秒正常。
我目睹了他刚才浮夸的表演,突然觉得此时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两个生物中,该感到害怕的应该是我这个鬼。
这有一些荒诞。
3
我叫容容,死于一场车祸。
我死后,魂魄便栖在了一棵长在十字路口的大槐树上。
鬼会逐渐忘记生前的事,有些事我也的确忘记了。
但是我对程童的记忆却还很清晰。
我暗恋程童六年了。
虽然和他上的同个高中,同个大学,我却不怎么同他说过话。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似乎在我身上不太适用。
高中时我怯懦,因为肥胖而自卑,不敢上前和他说些什么。
等到上大学时我拼命减肥,终于瘦了下来。
却听闻他早已恋爱,女友在国外。
如今再遇程童,他是人,我却为阴间一鬼。
仍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此刻程童正注视着我。
他的目光使我有些紧张,我想要逃跑。
可我生前不曾和他好好相处过,死后却想一改这个局面。
我鼓足勇气,还是开了口:“你……你一开始就发现了我?”
“那倒没有,一周前我才发现了你。”
他阳气那么旺,又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忽然见鬼。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就忽然能看见我了?”
他轻笑一声:“其实我从小就能看见鬼,这块玉算一个封印,戴上它我就不会再看见鬼,只是现在玉裂了。”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圆形玉坠放在了桌上。
玉的色泽很温润,上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缝。
正是我忌惮的那块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程童好像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
只是不准我再住他的衣柜。
于是我厚着脸皮住进了程童对面的空房间里。
4
程童的左手意外受伤了,被绑上了白色的绷带。
说是打篮球摔了,真是个倒霉孩子。
他回来的有些晚,我饿极了就薅了一口程童的阳气。
我们鬼要是吸了人的阳气,就会和对方产生因果关联,所以我从来不去吸其他人的。
结果我偷薅他的阳气被他发现了,就被抓壮丁去做第二天的早饭。
于是我连夜练厨艺,最终给他煮了锅白粥。
可大早上的程童刚准备喝,门铃声突然响起。
他忽然放轻声音同我说道:“小鬼帮我个忙,等下门外的人进来,你就把她吓走。”
我气呼呼的盯着他:“我不叫小鬼,我叫容容。”
“好的,小鬼。”
程童在门前停顿了一会儿,而后艰难的按下了门把手。
“程童,你怎么才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干练职业装的高挑女人。
她风风火火的进了门,手上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你这房子怎么阴恻恻的,大白天也不拉开窗帘,快把它拉开!”
“我喜欢。”程童站在原地没有动。
待看清女人的脸,我微怔。
她不是之前程童在国外的女友吗?
我见过他俩的合照。
看着眼前的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我又低头看了一眼我自己。
然后十分不情愿的确认了一件事,和她相比我简直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丫头。
原来程童喜欢熟女啊,这个事实令我有些沮丧。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下辈子可以直接长在程童的审美点上,这辈子就先不奢求了。
一些苦涩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程童,听说你受伤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她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一碗白粥。
“你早上就喝这个吗?这白粥多没有营养,别喝了。”说着她就端着碗去了厨房,把白粥倒了。
好好的白粥,程童也就喝了一口。
我们孤魂野鬼饿极了,还要去翻垃圾桶。
我去翻垃圾桶还不一定能找到吃的。
她居然倒了。
5
程童见粥被倒了,眉头一皱:“苏婉奕,你浪费粮食了。”
苏婉奕不以为然:“只是一点粥而已,怎么你心疼?程童,我可是亲手炖了你爱喝的鸡汤,还带了小蛋糕。”
没错程童超喜欢鸡。
他喜欢在家炖鸡,煲鸡汤,红烧鸡块,炸鸡……
他好像会鸡的十八种做法。
我活着或者死了都没有见过像他这么爱吃鸡的人,他对鸡的狂热让我觉得他上辈子应该是一只黄鼠狼。
她递给他一个小蛋糕,程童接过又放在桌上。
于是她舀起一勺鸡汤想要喂他。
程童往退后了几步,神色有些不耐烦:“苏婉奕,我只是一只手受伤了,不是整个人废了,你没有必要这样。”
她无视了程童的不耐烦:“你一个人住,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给你请个家政阿姨。”
“苏婉奕,你不欠我什么,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没有欠你呢?”
“换做其他人,我也照样会那么做的。”
听到程童说出这句话后,苏婉奕便不再接话。
她低垂着眸子,拿着勺子轻轻搅动那盅鸡汤。
“但是再怎么样,你也先喝点鸡汤,这可是我一大早起来熬得。”
程童没招了,他突然用眼神示意我。
于是我往苏婉奕的耳后吹了一阵风。
苏婉奕皱起了眉,好像是感觉后脖子有些发毛:“我去下洗手间。”
我尾随她进入。
不就是吓人嘛,三分钟没到苏婉奕就慌张的跑了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程童,我还有个会议!就先去公司了,鸡汤你记得喝。”
我不是很懂程童叫我吓人的这种小学生行为。
还是说这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新情趣,我也是他们游戏中的一环?
6
直到关门声响起,我才从洗手间飘了出来。
程童捏了捏眉心,像是终于送走了一尊大佛,他长舒了一口气。
我问他,他却告诉我说那人不是他的女朋友。
这可能是我死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貌似这样我就可以更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
一高兴,我就忍不住调侃了句:“你这么冷漠,她都没有生气。你是救了她的命吗?”
“你怎么知道我救了她的命?”
不是,这也行?
“你真的救了她的命啊?”
他挑了一下左眉,一脸认真:“不可以吗?”
程童继续说道:“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一群人去爬西北的凝海雪山,她差点摔下山崖,是我救了她。”
“所以她对你这么体贴入微,是要报你的救命之恩?”
“你觉得她是在报恩?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在报仇。”
我突然觉得程童的脑回路有些诡异,哪有人对别人好,不是报恩而算报仇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
程童解释道:“我不喜欢她,也拒绝了她,她还在继续以她的方式对我好,这会让我感到愧疚。她这样做,不是报仇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也会成为另一个人的负担吗?
那我对程童的喜欢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我突然有点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思了。
我们总归是人鬼殊途,没有未来。
7
凌晨四点我在客厅看电视,忽然听到主卧里传来一阵闷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我飘进了程童的卧室,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猛然发现他竟躺倒在了地上。
程童衣衫不整,胸口露出来一大片肌肤。
与他平常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的禁欲感相反,此刻的他非常性感。
他有很漂亮的锁骨,笔直精致,皮肤也很细腻。
如果不是我自己闯进来,我会以为他在诱惑我犯罪。
等等,他怎么一动不动的,不会猝死了吧!
“程童,醒醒!”我焦急的呼唤他。
去探他的鼻息,还是有气的。
像是听到我的声音,他忽然蹙起眉。
一双眼睛却没有睁开,他喃喃道:“程童,是谁?”
程童是睡迷糊了吧,我轻拍他:“是你,快起来去床上睡。”
“不是,我不是……啊,头好疼!”他忽然双手抱着头,全身缩在了一块儿。
程童的身体不住的抖动,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出现,像是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睫毛轻颤着,睁开了眼。
我赶紧凑了上去:“程童,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我房间?我为什么会在地上?”他苍白的脸上忽然起了可疑的红晕。
“我是听到你房间有重物坠落的声音,有些担心你……”
他轻柔说道:“我没事,一点老毛病,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这样。”
程童的声音有些虚弱,他的下嘴唇布满了因为疼痛留下的牙齿印痕。
每一年的今天,程童都要默默承受这般的疼痛吗?
想到这我的心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
程童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8
自那天以后,程童的确就没有再犯头疼了。
中元节那天,他说要送我个礼物,美名其曰鬼要过鬼节。
喜欢的人送我礼物,我突然觉得鬼生圆满了。
而当我收到了鬼娃娃安哪贝尔时,我觉得我还可以苟一阵。
看到我瞬间变脸,程童摸着下巴:“我就说这丑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我还以为你们鬼的喜好比较特别。”
“我喜欢的是小狐狸玲哪贝儿,不是鬼娃娃安哪贝尔。”
“啧,我记错名字了,你喜欢狐狸?”程童突然问我,他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隐隐有些兴奋。
“当然,我们小狐狸玲哪贝儿是最活泼可爱的存在。”
似是很中意我的回答,他轻笑:“那下次买给你,今天是你的节日,天黑了我带你去放河灯。”
然后他让我附身安哪贝尔,好带我出门。
我看着安娜贝尔诡异的笑容,后脑勺有些麻:“我可以拒绝吗?我害怕……”
他笑我:“怎么你都是鬼了,还怕鬼?”
我嘴硬道:“谁说的!我是怕吓到其他人!”
程童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次不知是哪只鬼非要在半夜看伽椰子,结果看了个开头,不敢一只鬼待着,就把我吵醒了。”
“我没有!你别胡说,上次分明是我觉得电影太精彩了,想叫你一起看!”
“是吗?我不信。”
可恶,我的一世鬼名竟然毁在了一部电影上。
9
我最后还是顶着安哪贝尔的躯壳,被程童揣在了怀里,和他一起去了醴湖。
中元节这天,醴湖有个放河灯的活动。
据说在这天放河灯,可以使飘荡的游魂野鬼重新托生。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湖边有零星的几盏路灯亮着。
一个小孩子突然看着我,我朝他友善的笑了笑。
然后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忘了我附身在玩偶里了。
“程童你看,我就说不行,都吓到小朋友了!”
“鬼过鬼节,哪有你避其他人的理,应该是其他人避你。”
也是,我的节日我做主,正经人谁中元节出来玩。
天上没有星星,湖里倒是有一片星光。
程童买了两盏河灯,点上了火,蹲下把他们轻轻放到了水面上。
河灯轻飘飘的,很快就随着流水往前面飘去。
他站了起来,对我说:“小鬼,许个愿吧。”
我从玩偶中脱身而出:“我希望我以后投胎能顺顺利利!”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你还有一个愿望可以许,毕竟我买了两盏河灯。”
“那你不许愿吗?”我有点感动,程童他居然把愿望留给我许,他真的好体贴。
虽然是奢望,但我希望我能一直待在程童身边。
如果可以,我想下辈子还能遇到他。
那些河灯起初还聚在一起,风一吹又散开了些,星星点点,散落在湖面的四处。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程童不和谐的声音:“我又不是鬼,许什么愿。”
好的,我收回刚刚的感动。
“臭直男,你就不能骗骗我。”我飘到他身前,与他面对面。
程童望着我,眼里是我读不懂的情愫:“小鬼,可我不想骗你。”
忽然增多的人流,差点把我们挤散。
冥冥中我听到有人在念经,还在细想哪来的声音。
结果头一晕整只鬼栽进了河里。
程童转头发现我掉河里了,神情一变,猛地扎进了水中。
他过来捞我:“小鬼!你没事吧?”
眼里尽是急切。
我慢悠悠飘了起来:“我没事,你忘了我是鬼又不会淹死。你看你,衣服都湿了。”
见我没事,程童爬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
他的眼神也湿漉漉的。
我看不懂。
10
从醴湖回来,我发现我的身体变透明了一点。
于是我连薅了两口程童的阳气,都没有好转。
我隐隐感觉自己可能要去投胎了。
这意味着我就要离开程童。
我变贪心了,我不想离开他。
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程童这件事。
程童倒是主动找到了我,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他忽然问我:“你和我是同个高中?”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鼓起两腮,试图让两颊显得更鼓一点:“我以前长这样,你有印象吗?”